马蹄的踩踏声距离很远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方延皱着眉头看着马上的亚瑟已经把阔剑抓在手里,从他们如此狼狈的模样,心中预感发生了什么事。
奴隶们见到下船便有骑兵往这边赶,一时间肝胆俱裂,险些跳进河中逃跑。好在有水手帮忙,利刃亮出来时,他们人人都变得老实起来。
亚瑟彻底看清河岸边站立的人的身影,这才把阔剑收回背上。
一行骑兵在方延跟前减速驻足,亚瑟跳下马背,单膝行礼道:“方延大人,真是失礼了。您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方延不打算追究对自己拔剑这点小事,他扫视了一圈行单膝礼的众人,点了点人数,发现比血盟佣兵团原先人数还有多出五个。
为什么会突然扩招骑兵。方延心想,他的眉头始终没有舒缓开的意思,他让身前的所有人起身,问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扩招的是骑兵?”
“说来话长,您先上马。边走边说。”亚瑟牵来一匹马,“这些都是我们未来的领民,对吗?”
方延带着格瓦娜翻身上马,亚瑟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下令让众骑兵护住奴隶,自己与方延并肩骑着。
“您离开的第四天,逃跑的袭击者再度杀了回来。我带领血盟佣兵团不辱使命地将其击退。”亚瑟的嗓子沙哑,“就在同一天晚上,他们又开始骚扰村庄,如此反复两天,轮换的巡逻队已经疲惫不堪。于是伊芙丽大人下令征集补分青壮年补充到巡逻队里,同时加大对于兵器的投入。”
“继续。”方延淡淡开口。
“随后在第七天的时候,我们临时组建了一支民兵,打算围剿躲藏在森林里的袭击者。真他么见鬼,我们把他们杀了一遍后,同样的面孔就会出现在第二天的早晨,继续发动袭击。”亚瑟继续讲述,“如今大家士气持续走向低谷,在宅地里修建各种防御工事来保护居民,而临时征召的民兵也失去了主动迎接战斗的士气。”
“也就是说那群家伙背后是一个死灵法师,那只乌鸦并不是买来的魔法道具而是亲手制作的。”方延思索,“但塔斯丁魔导技术学院不是随着塔斯丁覆灭原地解散了吗?”
方延判断乌鸦是买来的魔法道具的依据就是上面规整纯正的手法,据伊芙丽所说塔斯丁魔导技术学院解体于塔斯丁二世上位的第三年,因此关于塔斯丁魔导技术学院的诸多信息都随着历史尘封。他曾借伊芙丽那画满魔纹的燧发枪验证过失传的真伪,最后的出的结论是这是一条更新更剑走偏锋的路。
如果说他当时构建的魔纹是c语言和c++的结合体的话,那么这种新式魔纹便是Java亦或者python一类的东西。
简单来说一个更深入底层逻辑和一个更容易上手。后者因为容易上手因此失去了诸多的拓展性,如果要实现多维度拓展的话就要叠加更多的魔纹。
而乌鸦羽翼下的正是原始魔纹的绘制方法。
想到这,方延有些头大。他开始考虑,如果这次自己不出手的话,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从目前角度来说,不出手必然是弊大于利的。领地刚起步,要是因此折损劳动力就得不偿失了。
思索间,他还拍了拍亚瑟的肩甲以示宽慰,为了让众人能燃起斗志,他安抚道:“你们做到了你们所能做到的一切,我不会怪罪你们没有彻底击溃敌人,相反,积极参与这场战斗的人,你们会被后人铭记。”
他沉了一口气观察众人的表情,发现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他,继续开口:“我会亲自在领地中心为你们树立一块英雄石碑,你们将被后人瞻仰。”
马斯洛需求层级理论将人类的幸福感来源以金字塔状罗列,最上层是对自我实现的追求,方延就是基于这个最高需求来激励士气的。
被群体所认可,无疑是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的最高追求,经过人文美化后,大家将这种群体认可称之为——“成就”、“名声”、“地位”之类的存在。
这个措施瞬间扭转了众人的颓丧,他们面面相觑,皆能在彼此眼中看到燃起的斗志。就连亚瑟也不由想到自己的雕塑被刻在石碑上,以供后人瞻仰的场景后,心跳都快了几个节拍。
“英雄”这一名号不仅会跟着他的生前,在他死后仍在子子孙孙中口口相传,这是何等的殊荣?
想到此处,亚瑟感觉自己的血气都随着心情沸腾起来。
……
众人带着奴隶行至临时搭建的工事前,除了奴隶们一脸麻木之外,心里全然松了一口气。
大门被牛拉开,映入眼帘的是期待凯旋的民众。
众人见到骑马在前头的方延,顿时爆发出比凯旋更热烈的欢呼。伊芙丽在领主住宅上听到如此热烈的欢呼,还以为血盟佣兵团取得了什么重大的成功,放下手中的笔,走到露台。
见到方延归来,她原本连日工作的疲倦一扫而空,翻下露台,飞奔而去。
走到近处,她才想起要矜持,放缓了自己的脚步。这一幕全被方延看在眼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羞愧。
方延看得出来由于自己的失误,抵御外敌的压力全落在这个刚上任不久的少女身上,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了。他叹了口气,下马主动迎上伊芙丽。
“辛苦了。”方延主动给了她一个怀抱,亲密的动作让半精灵身上发僵,“这次是我判断失误,没有下次了。你做得很好。”
“你真是个混蛋。”伊芙丽在方延的怀抱里,想到这几天经历的事情,顿感自己的无能,衔着泪开口:“我……已经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了,但……还是死了九个人。”
方延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他知道面前的女孩还算不上一个精明的zz家,最多算一个精通事务的助理,他安抚道:“接下来交给我吧。”
说罢,转过少女的身,让她的哭容不会因此被领地里的所有民众看到。方延走上平日里用以开会的石高台,沉了一口气,所有民众都注视着他一系列动作。
他一一看着众人的脸,有对于家园再次丧失的恐惧,有对方延在此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希望,有亲友同事丧生的哀伤,有稚嫩懵懂不知何事的茫然,各种情绪五味杂陈地汇聚成滔天海浪,化作无穷的压力碾在方延身上。
方延第一次在进入这个世界后直视自己的内心,如此鲜活的情绪迫使他问自己——“他们和真实的人真的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