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归途

唐晓芙探长脖子，目光穿透宅院的深深庭院，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解放前豪门望族的岁月。一重重院落错落有致，主房厢房并列，游廊曲折回环，散发着古朴之美，同时流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那位与老祖父一同采买的警卫员，面带微笑，温和地对唐晓芙姐妹说：“随我进来吧。”

唐晓芙姐妹跟随警卫员的脚步踏入厨房。唐晓兰的目光在厨房内快速扫视，不禁惊讶地发现，这厨房的宽敞程度，竟然超过了她们现居的新家。

警卫员将两大篮子的蔬菜悉数倾倒于地，然后接过唐晓芙手中的肉篮，瞥了一眼篮中的几根猪骨头，眉头微微皱起，满脸不悦地将它们抛至灶台之上，嘟囔着：“谁会吃这些！”他正欲唤来另一名警卫员将猪骨头丢弃，唐晓芙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请求：“能否将这些骨头都送给我？”

警卫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同情，轻轻点头：“都拿去吧。”

唐晓芙急忙弯腰，将猪骨头全部拾入自己的篮中，脸颊红润如朝霞，连声道谢后，拉着妹妹唐晓兰离开了厨房。

姐妹俩走到院落中央，那名警卫员却忽然追了上来，大声呼喊：“等等！”

唐晓芙姐妹俩停下脚步，满脸困惑地看着他。

警卫员来到她们面前，脸上泛起一抹微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元钱，递给唐晓芙：“这点钱你收下吧。”

唐晓芙注视着警卫员手中的钱，又抬眼端详他的面庞，语气平和却坚定地说：“无功不受禄。”但她还是真诚地向他道谢，然后与妹妹一同离去。

远处的冷晨旭目睹了这一切，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那名警卫员正垂头丧气地转身，冷不防发现冷晨旭已站在他身后，惊得差点跌坐地上。

他稳住心神，正想询问冷晨旭为何出现在此处，却听冷晨旭开口问道：“为何给她钱？”

警卫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回答道：“唐晓芙在厨房里收下了我不要的猪骨头，我想她们家的生活一定十分艰难，连饭食都难以温饱，所以我才想用这几根猪骨头给她们解解馋。我实在同情这对姐妹，所以追出来想给她们五块钱买些食物，但她们拒绝了。”他尴尬地笑了笑。

冷晨旭听后，目光转向大门方向，唐晓芙姐妹俩早已离开了，朱红的大门紧闭不开。

他收回目光，对警卫员说：“你家境也不易，帮助他人也要量力而行。”

警卫员涨红了脸，突然笑出声：“说起来，那姐妹俩真是美丽，现在还是少女，未完全绽放，等她们真正成长为妙龄女子，定会更加迷人！”

冷晨旭的眼神骤然冷却，盯着警卫员：“是因为她们的美貌才帮助她们的？”

“不……不是！”警卫员在冷晨旭锐利的目光下心惊胆战，“我得赶紧去准备午餐了。”说罢，他匆匆离去。

冷晨旭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仿佛夜幕降临，心中暗忖，怕是要下大雪了。

他转身步入院落深处，刚踏上抄手游廊，天空便飘起雪花，越来越大，转眼间，鹅毛大雪如漫天飞舞的白色绒毛，十步之内景物模糊不清。

冷晨旭停下脚步，凝视着纷飞的雪花，心中不禁担忧起唐晓芙姐妹俩，她们没有雨伞，大雪浸湿了头发，恐怕会感冒……但随即一笑，乡村的孩子们抵抗力强，自己的担心未免多余，于是他转身继续向自己的居所走去。然而，没走几步，他又停下，扭头凝重地看着北风将雪花吹得四散飞舞。

唐晓芙与姐姐先行一步，踏入了卖肉大叔的店铺。唐晓芙鼓足勇气，厚着脸皮向卖肉大叔恳求，希望能借他那屠夫专用的大刀，助她将那几根粗壮的猪大骨一分为二。

猪大骨坚硬异常，唯有借助屠夫的锋利刀刃方能将其切开，家中的菜刀对此束手无策。而剁骨之需，更需极大的力量，她们母女三人谁能具备如此强大的臂力？恐怕骨头未断，自己反被震得头晕眼花。

卖肉大叔瞥见唐晓芙篮中的猪大骨，忍不住开怀大笑：“你这小丫头，真是了不起，竟然把这些庞然大物搞到手了。”

唐晓芙略显尴尬地干笑了几声：“首长哪会吃这个，所以慷慨相赠。”她恳求道：“大叔，您能否帮我把这些猪大骨剁开？”

卖肉大叔故意逗她：“哎，这寒风刺骨，我可不想动手剁骨头。”

唐晓芙不屈不挠：“求您了。您想想，今天您能卖给首长这么多肉，还不是托我的福？否则，您那五斤排骨恐怕还无人问津呢！”在乡下，人们更偏爱肥肉，像排骨和瘦肉这样的部位往往难以销售。

卖肉大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首长买我的肉，跟你有关系呢？”

唐晓芙俏皮地眨了眨眼：“如果不是我在您的肉摊旁卖青菜，如果不是我引导首长到我的菜摊前购买我的青菜，他怎么会注意到您的肉摊？他若未注意到您的猪肉摊，又怎会购买您的肉？所以我请您帮忙剁骨头，有何不妥？”卖肉大叔注视了唐晓芙片刻，这孩子口才了得，机智过人，他无奈地笑了：“好吧好吧，我给你剁。否则，你怕是要把我说得连老天都容不下。”话音未落，手中的刀便挥舞起来，几分钟后，那几根猪大骨便被剁成了段段。

唐晓芙将剁好的骨头装入篮中，连声道谢后，拉着唐晓兰匆匆离去。

然而，她们还未走出镇子，天空便飘起了雪花，而且势头越来越猛。起初，姐妹俩还挺兴奋，边走边用手接雪花嬉戏。但没过多久，她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伞，这么大的雪，她们的头发和衣服很快就会被浸湿，那种冰冷的感觉无法言喻。

唐晓芙用围巾将唐晓兰的头部紧紧包裹，如同呵护一只小母鸡，她一只手提着两个篮子，另一只手紧紧拉着唐晓兰，疾步向家中跑去，希望能赶在雪铺满地面之前到家，否则她们脚上穿着的手工棉鞋一旦踩在雪地上，必定会被浸湿。姐妹俩整个冬天只有一双棉鞋，如果湿了，明天上学便无鞋可穿。

姐妹俩很快跑到了村子附近，只见在一口藕塘边，一个瘦弱身影正弯腰在泥泞的藕塘里摸索着寻找莲藕。

唐晓芙眼眶一红，呼唤了一声：“妈妈！”随即松开唐晓兰的手，急切地向藕塘奔去。藕塘边，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十几根长短不一的莲藕。

头上一层白雪的方文静听到唐晓芙的呼唤，直起腰来，瞥见女儿手中的篮子都已空空如也，她惊喜地问：“菜都卖光了吗？”

“嗯！”唐晓芙声音有些梗咽，问道，“天气这么寒冷，妈妈怎么还在藕塘里挖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