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吟间,一个黑衣兜帽的身影落在了他们不远处。
那人头上戴着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身形笼罩在素色黑袍中,看起来有点莫名的眼熟。
“珞小姐。”黑衣男子开口竟然是跃过林兆年对珞曲曲说道,他的声音毫无波动,几乎能令人想象得到底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这是玄二兄给你的东西。”说着他将手里的一卷东西稳稳地掷向珞曲曲怀中,只不过语气依旧僵硬,应当是不常与人说话所致。
珞曲曲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也认出他的打扮来了,这清一色的黑,不正是帝座白弦手底下暗卫的统一装束吗?
她之前还在绮兰殿上借过一件来掩人耳目,所以知道这种黑袍看着宽大普通,实际上可以完全隐藏身形,而且上身触感极为轻便,可以说是杀手们的最爱。
“你是什么人?”林兆年还是有些警惕,虽然看出来珞曲曲可能与之认识,但还是没有掉以轻心,毕竟对方的实力摆在那里,不可小觑。
玄二十三没有说话,目光只停在珞曲曲身上,看她收下了东西,便飞快地闪身离开了。
林兆年下意识地就要追上去,可对方速度快的连影子都抓不到,又哪里是他能追的上的。
这厢珞曲曲打开手上的卷轴,发现是一张缩小版的地图,与先前白弦借给过她的那张很像,只不过这张图上的个别地方密密麻麻地标了些字符,用的不是大陆上通用的文字,所以她也看不太懂。
刚刚那个暗卫说是玄二给她的,不过她觉得以玄二稳妥的性子,是不会在没有主子授意的情况下做事的,所以八成是那位喜怒无常的帝座大人一时兴起让人给她这个试验品捎过来的。
想到帝座白弦,珞曲曲脑海中不由地闪过那个如冰似雪的身影,和他那洞若观火的眼眸,心中微微一跳。
但愿——在她拿到解药后,他们能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点瓜葛。
林兆年原路折返,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家外甥女对着一幅卷轴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走过去看到了那张图,也凑过去细细端详,然后他的神情从平静变为震惊,又从震惊变到有些怪异。
珞曲曲看出他神色的变化,问道:“舅舅,怎么了?这图有什么问题吗?”
林兆年蹙着眉,面上也有些不确定:“昆仑图,这应该是昆仑图。我曾在流碧山上用过一次,需要用注入修力来触动术法,然后图上就会显现出区域周围的具体事物分布。选定了位置后还会有指引标记,对于不识得路或者探路的人尤为有用,便是在熟悉的地方也可以视察周边来提高安全……”
林兆年说着,给她示范着将一丝修力注入皮卷中,下一秒那皮卷便发出了淡光,图上小小的符文浮动起来,图上熙宁国中央的位置被迅速放大,很快珞府竹园外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山林城河都出现在了地图上面。
珞曲曲一脸楞逼。
这不就等于现代的GPS导航系统吗?只不过这昆仑图没有3D全景,只是在平面皮卷上显示出一些大标识,但也足够在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大致路向了。
那位帝座大人给她捎这个做什么?讨好她吗?怎么可能,想想都觉得惊悚。
珞曲曲想了想,莫不是因为上次她问他借了地图的缘故,他怕之后她路痴到找不到流碧山,直接死了在外面吧……
她觉得,按照那位帝座的思路,这个想法的可能性比较大。
真是……
不过……算了,这也的确能为她探路省去不少麻烦,没准还能让她多玩上两天。
想到这里,她有些好奇地问道:“舅舅,这东西多不多?在市面上卖值多少钱啊?还有什么别的用途没?”
林兆年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傻丫头,这上面可是那位帝座大人用修力亲手绘出的符文,千金难求。流传到熙宁国内也不会超过五幅,哪里是想买就能买到的?你以为是路边的商货不成?”
珞曲曲疑惑:“舅舅怎么知道是帝座亲手制的?”
林兆年又瞧了那皮卷一眼,说道:“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人会制昆仑图,那人便是流碧山上的帝座。所以除非是我晃眼认错了,否则便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他复而对珞曲曲道:“舅舅在流碧山上学艺多年,昆仑图还是认的清楚的。”
珞曲曲点了点头,她知道林兆年十八岁就成了流碧门的外门弟子,这种东西肯定是不会认错的。
帝座大人用修力绘成的符文?
她掂了掂手中的昆仑图,脑中再次闪过帝座白弦的身影,状若无意地开口道:“舅舅,这位帝座大人白弦似乎很厉害?修力达到多少阶了?”
她跟随了他一路,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姓白名弦,身份尊贵,却不知道他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现在看到这昆仑图,她又对白弦生出了几分好奇。
提到帝座,林兆年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对珞曲曲正色道:“曲儿,不得对帝座大人无礼!他是整个大陆上的神,名讳可不是普通人能随便叫的。听师父说,他的修力在五百年前就突破了顶阶,现在早已入了神化之境……”
原来他已经修炼到那种境地了吗?难怪能突破国与国之间的界线,稳稳坐在那个不可亵渎的尊位上。
整个大陆的神,听着好牛逼……
这厢珞曲曲还在沉思,林兆年已经从惊异中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他方才听那黑衣人口中说到“玄二兄”,玄,流碧山……
难道……难道是近侍在帝座身边的玄字部暗卫?他入流碧门也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再者又是帝座大弟子唐城的亲传弟子,所以对这位“师祖”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听闻他身边有一批玄字辈的暗卫,武功皆是超过了八阶,只听从帝座一个人的指令,平日里不轻易示人。
如果真的玄字部暗卫的话,那么之前从珞府里传出来的有关珞曲曲是随帝座一起入宫回京的闲话是真的了?可明明珞怀义都矢口否认了,外人也不太能相信这种无根据的话呀。
可如果把前后事情串联到一起,这件事情似乎也说的通。
“曲儿,你是跟帝座……”
珞曲曲见林兆年已经猜了出来,她继续隐瞒下去只会增加他们舅甥之间的嫌隙,干脆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说道:“舅舅,我也不瞒你,的确是帝座路过时见我可怜顺手捎了我一程,我才能那么快回到京中的。”
心里暗暗啐了一句,要不是她机灵反应快,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回了。那个冷血变态能好心捎她,那才真是见了鬼,母猪都能上树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有“天泪”神珠在,白弦才留着她的性命。也不知道这神珠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连白弦这种身份的人都会在意它的去留。
“原来是这样,能有帝座大人有此渊源,曲儿倒是个有福之人。”林兆年似乎接受了自家外甥女被帝座搭救的事。
在他们眼中,帝座依旧是活佛一样的存在。而珞曲曲是林老将军府的小辈,是他林兆年的外甥女,自然也不会差,帝座救她一程也并无不可能。
珞曲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福?有孽还差不多。
好几次小命差点不保,如今还中了冰蚕尸蛊,三月一到就必须去找他要解药。如果这也算是林兆年口中的福气的话,那她还真是消受不起啊,谁爱享福谁享去!
心里是这么想,只是此刻她也不会去驳了林兆年的意,毕竟他们对帝座的崇拜也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抹灭的,不如就顺着舅舅的意思,让他相信是帝座好心捎她回来的就好。
月过中天,夜色开始变得深沉起来。
珞曲曲又同林兆年说了几句,转眸间不经意地朝一侧的林间瞥了一眼。这一眼令得静立在高树枝杈上的人很是吃惊。
以他的武功,珞曲曲应该察觉不到才是,是哪里出来岔子吗?
停在树杈上的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玄字部暗卫,玄二十三。
他方才其实并没有走远,甩开林兆年之后便隐匿了气息折返了回来。原因无他,就是怕林兆年没有把昆仑图的用途和使用方法教给珞曲曲,那样他也就没有完成玄二兄吩咐下来的事情。
说来也是悲惨,他们玄字部暗卫总共有近百人,除去排行前二十位的杀神随侍在帝座身边,其余的人皆是分布在各地轮流待命行事。他此次就隶属于在帝座离京后留在京中视察的一批,时间不到不能回流碧山,只能在京中等待施令。
他有见人过目不忘的本事,一早便认出了珞曲曲身边的那名男子是流碧门的弟子,理应知道昆仑图的用法,他便也算是借他之口完成任务了。
玄二十三看了看时辰,等会还有好几件事等着他去汇报,他也不能再耽搁了,又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珞曲曲那边,飞快地离开了。
“曲儿,我方才说的那些,你可都记下来了?”林兆年还在喋喋不休地嘱咐她。
抬头看珞曲曲侧头的样子就是没用心记下来,林兆年无奈地重复道:
“花朝节就要到了,到时候让院中的丫鬟好好挑一套衣裳,打扮一番,怎么说也不能让你那个庶妹比了下去,实在不行让澈儿陪着你,那小子别的没有,身边的丫鬟倒是一个比一个俊俏,打扮起人来也不会差。”
珞曲曲心里暗笑,她从宾客堂出来前嘱咐青蕊她们不必跟出来,要是知道现在在被林少将军嫌弃,指不定有多幽怨呢。
忙一脸受教了地点点头:“舅舅放心,曲儿知道了。”
花朝将至,是以林兆年他们要在这里住到二月十七,有什么事也不急于一时。知晓了这一点,珞曲曲又同舅舅说了会“体己话”,便回暮风院泡药浴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