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夜。

盛夏的天气燥热不堪，直到夜晚才有些许凉意。

窄小简朴的厢房内，床帘半掩，细微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前。他悄悄将窗纸捅破，烛火被悄然吹灭，探进一支迷香，吐着烟雾飘向了最里处的木床。

清冷的眸子在黑夜蓦然睁开，薛楼屏住呼吸，悄悄伸手拔下发间的金钗，随即闭上眼睛。

屋外黑影等待许久，才打开窗户缓缓攀爬进来，大概身体过于肥大，他的动作十分吃力。

“哐当。”烛台撞倒在地，寂静的夜里发出巨大声响，那人被吓一跳，瞬间不敢动弹，见床上的女子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低声咒骂，“他娘的，吓死本少爷了，薛大小姐给的迷药真好使，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薛楼听罢，心中冷笑。

男人小心翼翼走到床前，双手摩挲，在看到女子的容颜时忍不住咋舌，“这薛二小姐长得可真绝色，一看就是个尤物，没想到先让本少爷享受到了。”

心中不由一美，等过了今晚，他就是当朝太尉的女婿，到时整个薛府都是他的。

“小美人儿，让本少爷好好疼——呃！”男人话未说完，脖子被金钗狠狠刺入，他双眸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满脸阴戾的薛楼，死不瞑目。

薛楼怎么敢——

“这个问题，带进地狱里去吧。”薛楼拔出金钗，男人直直摔倒在地，痛苦扭曲几下失去了气息。

来到小桌前，薛楼拿起铜镜，镜中的少女身穿秋香烟罗绮云裙，肤如凝脂，蛾眉轻蹙，眼尾上挑，一双眸子带着冷冽，稚嫩的面庞隐隐有绝色之姿。

掏出帕子将钗子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她薛楼，回来了！

回到了景宁四十二年，她十四岁的时候，也是她杀死尚书令之子贾全的这一天！

她随祖母永昌大长公主前往天音观祈福，同行的还有二叔两位女儿及一干奴才。今夜之事，便是她的好长姐薛槿所为！

至于裴珉……薛楼眼中划过狠意，前世她为自保杀死贾全，是裴珉及时出现拦住强行闯入的薛槿，现在想来，这恐怕也是他的算计之中。

想当皇帝？可惜，这辈子你没这个机会了，不仅如此，她还要让裴珉身败名裂，尸骨无存，所有欠薛家的，她会一一讨要回来！

思绪拉回，瓷瓶中荷花芳香四溢，是扶摇精心为她准备的。天盛崇文，裴珉最爱象征高洁的莲，他也靠一首爱莲词获得一众文臣拥护。

但她所了解的裴珉，写不出如此风雅之词，这爱莲词究竟出自谁手还有待考究。

荷花从指尖滑落，薛楼正欲离开，尸体腰上的玉牌露出来，她停住脚步，眼眸闪烁，伸手将玉佩扯下放进袖中。

外面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扶摇焦急的声音，“太子殿下，二小姐就在里面。”

两人前脚刚踏进院子，黑影迅速窜出，从后门跑进了隔壁。

“谁在那里？！”扶摇大喝。

裴珉暗道不好，走过去猛地将门推开，房中昏暗无比空无一人。

“扶摇，去把灯点上。”

“是。”扶摇凭着记忆摸索到桌前，用火折子将烛台点燃，紧接着听到她颤抖的声音。

“太子殿下……贾全他死了。”

地上的人毫无声息，双目瞪大，显然死不瞑目。

裴珉强忍着恶心触向贾全，身体未完全僵硬目测刚死不久，脖间的鲜血已干涸，看上去像被某种利器刺死。

“薛楼呢？”语气冰冷。

“奴婢也不知。”扶摇战战兢兢开口，她离开时薛楼还在的。

裴珉眼眸微凝，贾全身边的荷花有点蔫了，或许是沾上鲜血的缘故不再洁白无瑕，他捡起荷花不知在思考什么。

脸色忽地一变，迅速起身。

“扶摇，今日谁来都不要说见过我懂？”裴珉警告完夺门而出，然而为时已晚。

院子外吵吵嚷嚷，薛槿带着一堆奴才闯进来。

“我刚听到二妹妹的呼救声，你们随我一同进来。”薛槿急不可耐，差点与出门的裴珉撞上。

“把这歹——太子殿下？”薛槿一愣，裴珉衣裳凌乱，她不由乱想起来，朝里面瞥去，“二妹妹呢？”

不好的预感浮现，不等裴珉开口一股脑冲了进去。

“啊——”

屋外的奴才听到薛槿惨叫急忙进去，下一秒所有人愣在那里。

裴珉立在门口，深知此刻无法离开，若走了便是坐实自己杀人。

“太子殿下，你、你杀人了！”薛槿回过头，恐惧地望着裴珉。

“薛大小姐慎言。”裴珉脸一黑，薛槿这个蠢货。

不是太子殿下杀死的贾全？难道是……薛楼她人呢？为何只有太子殿下？难道太子殿下为包庇薛楼不惜自己揽下罪责？

眼里闪过妒意，如果裴珉得知薛槿的想法一定被气到吐血。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咦，太子殿下怎么也在，我这院子何时这般热闹了。”疑惑声传来，只见薛楼与一蓝衣少女走进来，正是薛府三小姐薛绫。

对上薛楼的视线扶摇忙垂下头，薛楼心领神会，原来如此……

“薛楼！人是你杀的对不对！”薛槿一把将薛楼拽过来，恶狠狠瞪着她。

“长姐这是何意？”薛楼甩开她，手腕生疼，上面的红痕清晰可见。

“你房里死了个人，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薛槿指着她的鼻子喊道。

“大姐姐，二姐姐一直和我在一起，人怎么可能是她杀的？”薛绫蹙眉，眼中颇为不满。

“阿楼，你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裴珉视线审视过来，但薛楼穿戴整齐，就连头发丝都不见半点凌乱。

倒是他，路上遇到流民拦路弄得全身狼狈不堪，那该死的贱民只扒他衣服不要钱财，当真是无耻至极。

比起薛楼他反而更像凶手，可刚刚那道身影让他很难不去怀疑薛楼。

“三妹妹不是说了吗？”薛楼淡淡回话，面对裴珉的怀疑稍有不悦，“倒是太子殿下怎会出现天音观？还如此难以入目。”

薛楼快速扫视他一眼后挪开目光。

“受父皇之命前来拜访天机道长，路上不慎遭遇流民劫财。”裴珉面色不变，看向她发间熠熠生辉的海棠金钗。

“是吗。”薛楼含笑，当着裴珉的面扶了扶头上的钗子，“那还真是狼狈呢。”

“阿楼。”裴珉盯着薛楼，眸底一片幽静，“你头上的钗子，能否摘下给我看看？”

“太子殿下还在怀疑人是我杀的吗？”薛楼冷冷看向他。

“我……”裴珉一时语塞。

薛楼一把将钗子拔下，似赌气般扔到自己脚边，屈辱开口，“太子殿下看完了就麻烦离开此处吧。”

裴珉弯腰捡起钗子，薛楼眼底划过一丝快意，他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金钗，不是薛楼。

将金钗还给薛楼，“阿楼抱歉我……”

“扶摇送客。”薛楼冷声打断，见她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扶摇只得送裴珉出去。

贾全的尸体被抬走，薛楼也不打算继续睡在这里。

薛槿刚想叫住薛楼，却被她眸中的冷意吓得退缩回去，这是薛楼？

她摇了摇头，她怎么会怕薛楼？冷哼一声与她二人擦肩而过。

“长姐。”薛楼声音在身后响起，薛槿脚步顿住。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再有下次，可要小心这腿。”薛楼扬唇一笑，定定望着薛槿。

薛槿没有理会薛楼，狼狈逃离现场，后背升起阵阵寒意。怎么会？薛楼不可能知道事情是她做的！

将薛楼送到新的厢房，薛绫告辞离去。一直跟在她身后未说话的采薇这才疑惑问道：“三小姐，你为什么要帮二小姐隐瞒……”她们明明撞见二小姐不久。

薛绫闻言一笑，抬头望月，“不过是为自己争一争。”

“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

……

天清观后山。

鹅黄锦衣少年侧靠在巨大的松树上，垂眸间整座道观一览无余。

“世子。”一身流民装扮的男子跪在树下，将东西举起，“薛二小姐的东西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