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信誓之物

阿宝顿时泪如雨下,珠帘不卷,面若梨花带雨:

“当初我不知公子如此至诚情重,遂也亲口许诺,果真戏弄于你,可今日所言却是真心!”

“阿宝愿此起誓,苍天在上,孙公子若能复面为人,阿宝当誓死相从,有违誓言,天打雷轰,不得善终。”

“这是我的贴身绣帕,孙公子可衔入归家,以为信誓之物!”

阿宝手中绣帕,绣着“鸳鸯戏水”图案,色彩斑斓,宛若春日里的一抹艳阳。

鹦鹉沉吟片刻,立时翠羽轻扬,拍动翅膀,衔起绣帕,须臾间,它飞舞于闺阁之中,翩跹如画,穿梭在纱帘,轻盈地掠过妆台,细巧的足爪轻点于镜前,而后飞出窗外,飞过高门宅户,直至化作一个细小的点,消失在蔚蓝的天边。

阿宝后知后觉,起身喊道:

“孙公子一定回去了,小翠,快跟过去看看!”

丫鬟小翠闻讯追去,独留下阿宝在闺房中翘首以盼。

是日当时,一只翠羽鹦鹉翩然飞入孙家卧房。

老仆人见此情形,狐疑跟进房中,先是震惊不已,旋即喜出望外。

但见这只鹦鹉轻盈地舞动于空中,口衔绣帕,作工精致,彩线交织,似有千言万语藏于其中,刚刚飞入室内,突然似遭到一股无形之击,生命倏忽而逝,如同晨露遇朝阳,转瞬即逝。

鹦鹉躯体失控,自空中坠落,重重跌于床榻之上,但见羽毛散乱,犹如凋零的花瓣,散落一地,随其倒下,绣帕自鸟喙滑落,如落花随风,轻柔无声。

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孙子楚,忽然张开双眸,露出明亮光彩。

“公子!公子你活了!”

老仆人跌跌撞撞来到床榻旁,浑浊双目盈泪慢慢,枯木般的双手颤颤巍巍,心速犹如密集鼓声咚咚不止。他气促若喘,早前的忧虑恐惧,此刻一时俱散,便也紧拥孙子楚,声音哽咽,饱含深爱。

孙子楚如梦初醒,亦是紧紧抱住老仆人:

“阿公,让你伤心了!”

几番重温之后,老仆人捡起来落在床上的绣帕,又若有所思的看向地上死去的鹦鹉,言问道:

“公子,这是如何情况?”

孙子楚立时将手帕握在手中,并将之前事情讲给老仆人听。

说话之间,丫鬟小翠追赶至此,刚一进门,便看见自家小姐的随身绣帕。

孙子楚看清来人,连忙言道:

“小翠,这是你家小姐送我的信誓之物,请转告阿宝小姐,小生不忘她的金口诺言。”

丫鬟小翠声声答应,立时转身回到王家,将此事悉数告知阿宝。

“小姐,孙公子真的复活了!”

“他教我转告,说谨记你的金口誓言。”

阿宝心中明了,言道:

“既是如此,我当履践诺言,小翠,你且将此事告知父亲,传达我之决意。”

不多时,小翠将此事告诉王老爷和夫人王氏。

王老爷大怒,愤然拍桌:

“一派胡言!那孙子楚怎会变成鹦鹉!”

小翠吓的颤颤巍巍,言道:

“老爷,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编排小姐的事,如今实明告知,只希望老爷和夫人明察,以成全小姐的奇缘。”

王老爷立时将阿宝叫来,询问实情。

阿宝并未隐瞒,所答话语和小翠方才说的一模一样,并无出入。

王老爷心中悲痛,言道:

“女儿,也冤爹爹至今还没给你择婿,你若急于出嫁,本州巡抚赵大人曾托人求亲,赵公子书香世家,才貌出众,仪表堂堂,为父愿为你成就这门亲事,你看如何?”

阿宝摇摇头,断然拒绝:

“大千世界,门当户对者比比皆是,择婿何难?”

“难的是心心相印,生死与共。此间婚约嫁娶,女儿宁死相从,非孙子楚不嫁。”

王老爷闻听此话,一时犯难,便也看向身旁的夫人。

夫人王氏接过话茬,劝慰道:

“女儿呀,我等为你择婿,多少富家大户,王亲国戚登门求亲,如今你却选了个呆子为婿,不怕满城人耻笑?”

阿宝回道:

“母亲,世人笑孙呆子,女儿也曾嫌他呆,而现在才明白他并不呆,只是过于忠厚痴情,做事过于认真而已。”

“女儿如今起誓,绝非戏言,旁人如何嘲笑,随他人笑去,我却不在乎。”

王夫人知晓女儿脾性,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对王老爷言道:

“老爷,事已至此,孙子楚不过有人笑他痴呆,可他为人性情至纯,依妾之见,阿宝既然誓死相从,我们就成全他们吧!莫要棒打鸳鸯,最终落个悲惨结局。”

“此之谓菩萨所言,心诚所致,金石为开!”

王老爷沉吟片刻,他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又知道女儿脾性,万不能强逼拆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终了长叹息道:

“姻缘有定,只好如此了。”

阿宝见二老应允她与孙子楚的婚事,立时眉开眼笑,欢喜道:

“女儿谢二老恩准!”又对身旁的丫鬟小翠叮嘱道:

“小翠,你速速去往孙家,将消息告诉孙公子,我爹娘已经同意这门亲事!”

小翠不再耽搁,立时一路小跑,来到孙家。

“公子,恭喜公子!我家老爷已经答应将阿宝小姐许配给你了!”

孙子楚闻讯,豁然起身,瞪大双眼,浑身不可抑制颤抖道:

“什么!”

“此事当真!”

“真的,千真万确!”

“阿宝小姐正在家中,等你几日后登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孙子楚闻此佳音,不免泪如泉涌,喜极而泣,两行热泪滚滚留下。他此刻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宛若久旱逢甘霖,枯木逢春,身躯止不住颤栗,如风中之柳,摇曳不定。

“感念上苍垂青,我孙子楚定不负佳人!”

他眼含热泪,感激涕零,双手合十朝天仰叹,倒是诚惶诚恐,宛若梦中,不敢置信,却又真真切切,心怀感恩,敬畏天地。

“小翠,劳烦代小生回话你家老爷,三日后我即登门,迎娶阿宝小姐。”

随后又是几番叮嘱,小翠便也离开孙家,原路归返。

适时间,老仆人从外归来,听闻孙子楚喜事,亦是大喜过望。

“公子,没想到您的一颗至诚之心,真的将阿宝小姐感动!”

“果然心诚所致,金石为开,事必有成!”

方才说到此处,门外响起一道熟悉声音:

“孙兄,陆某老远便听见你之笑声,可是有什么喜事?”

门外走进一位白发书生,手握折扇,气质出尘,正一脸笑意,目光炯炯看过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