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势弱而早慧

正德小皇帝登极称尊之后，依旧住在钟粹宫，而没有去皇帝居所乾清宫，除了有怀念皇考弘治帝的缘故，紫禁城中危险无处不在才是最大的原因。

因弘治帝早年受万贵妃迫害的缘故，这位文臣口中的仁孝皇帝，不仅对正德小皇帝保护的极为周全，课业上也是相当开明的。

皇太子不愿意学文，却喜好习弓马，也被弘治帝褒扬为安不忘危。

平常游幸也会将正德小皇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因为半脱离朝中儒臣的正统教导，因此正德帝才能成为大明最后一位马上皇帝。

但可惜的是本可成为正德大帝的朱厚照，却被文人们抹黑成了大明有数的昏君。

不仅死的不甚光彩，还无后嗣继承大统，只落得一个潦草收场，被人随意污蔑。

新来的这位朱厚照，虽说没有正德小皇帝这样显赫的身份地位，但收场的状态差不多一样潦草。

无非半生坎坷，去大学跑个外卖，见俩傻货雨中论道，多听了一会儿，便遭了雷劈。

“太子爷，香汤好了。”

正仰头刷着多出来许多的记忆，却被刘瑾打断，朱厚照便皱眉吩咐道：

“按朕说的将东西备好，钟粹宫的规矩也要管好。”

跟着佝偻着腰的刘瑾到了钟粹宫偏殿混堂，在小宦官的服侍下，去了明黄龙袍，朱厚照又吩咐道：

“取一身黑色常服过来，用不着你们了，下去吧……”

说着他便穿着一身中单直接踏入浴桶中，旁边准备伺候的小宦官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只能看向干爹刘瑾。

见小皇帝眉头紧皱、神色不虞，刘瑾只能以手势示意两个小宦官远一些伺候，真让小皇帝离开侍从视线，刘瑾也是不敢的。

如朱厚照所想，这紫禁城中的凶险太多，贵人身边没有侍从，一个不甚，只怕就会惨死宫城之中。

偌大一个紫禁城，其中不仅有刑余去势的宦官，有老老小小的宫娥，还有正在颐指气使或是曾经颐指气使过的后妃，有些人还经历过大明四五代帝君。

与外朝的文臣相比，对刘瑾而言，宫禁之中才是更加阴暗凶险的，因为这偌大的紫禁城中，尽些已经活够的人物。

若这些活够了的人物发了失心疯，刺王杀驾也只是寻常事而已。

这么一个凶险的所在，谁敢让栓着他们命的小皇帝独处？

刘瑾走了，两个小宦官没走，朱厚照也不在意，只是看着水面上浮起的一层油渍发呆。

在水中试了试双手的握力，虽说没有实物参照，但朱厚照知道，他现在的握力也不是一个十五岁少年该有的。

显然刚刚那个被黄金如意接下的雷球，让他的身体多了一些向好的转变，浴桶之中带着明显体味的油渍，应该就是最好的证据。

拿起浴桶边上一块八角形香皂一般的物事，在鼻端闻了一下，只觉一股檀香味直冲天灵，让原本多了许多记忆而发胀的大脑，直接就清爽了许多。

用去小半块正经的檀香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洗刷了一边。

朱厚照走出浴桶，在两个小宦官的服侍下，换上了新的中单，并将刘瑾刚刚备好的玄色常服穿好，才说道：

“你们俩，将桶中污水倒掉，朕看着心烦。”

监视着两个小太监，将他穿越而来的证据，一桶桶倒入偏殿的下水道中，斩掉了不恰的小尾巴，朱厚照这才转身回到寝宫。

“主子爷，急切间找不到好的佩刀，只能将太宗文皇帝的佩剑给主子爷请来了。”

看着刘瑾手中托盘上的一堆珠串，以及很眼熟的成祖永乐御制剑，朱厚照不禁轻轻摇头。

这种形制的成祖永乐御剑，他倒是在照片中见过，只可惜藏于大英博物馆中。

如今现场再看，面前这柄成祖佩剑却更加珠光宝气，只是如今的成祖不叫成祖，而是正经接棒于太祖的太宗文皇帝。

不然加上建文帝朱允炆，就没有七叶一枝花的说法了。

拿起托盘上的太宗文皇帝佩剑试了一下，宝剑出鞘，握柄上的宝石倒是不会碍事，这柄佩剑显然是兼具实用功能的。

“主子爷，明日可要早起？”

见小皇帝耍弄起了宝剑，刘瑾急忙提醒一声，只因明日阁臣与这位小皇帝面陈之事，涉及到了他的生死。

“朕什么时辰起，便什么时辰去，刘伴伴再去找些锦袋、皮袋、以及小绳，脚上靴子有些不合脚。”

对朝廷公事，朱厚照现在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自身安危，手中有剑、腰中有钱、脚下有一双合脚的鞋，对他而言才是正经事。

即便这些东西大概率没用，但也可以让他心中安然。

等刘瑾来来去去备好了他要的东西，又送来各色朝靴、皮靴、战靴，朱厚照这才开口打发他走。

“刘伴伴，回去好好想一下该如何握住在京诸军，诸军在手，只要刘伴伴不做大逆不道之事，朕还是能保你的……”

听到小皇帝承诺，刘瑾这才揣着怀中奏本，急切切到了钟粹宫中的角落处，跟刚刚召集来的八虎成员碰面。

看了内阁刘健等人的奏疏，刘瑾要去看新宅子的好心情也没有了。

奏疏中的意思明确，他刘瑾可不想成为大行皇帝手下的大太监李广，被外朝文臣几句话说死。

而寝宫之中手握宝剑，腰悬锦袋的朱厚照，也在捋顺着正德小皇帝的记忆。

正德小皇帝不能成为正德大帝，便是厄于势弱而早慧。

虽说弘治帝讲了许多成熟的为君之道，但奈何壮年的弘治帝都要死的不明不白，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再早慧也不可能是满朝老臣的对手。

正德小皇帝能搏一个武宗毅皇帝的谥号，已经堪称是逆天了。

如今新的朱厚照来了，他倒要试试，能不能斗过这满朝的老阴比。

大学校园，那俩傻货当时论的就是武宗毅皇帝，这俩傻货的记忆如今也便宜了朱厚照，只是他不清楚，一个学文的跟一个学理的，怎么能论战在一起，还特么是在雨天的大树底下。

大致捋了一下俩傻货的记忆，朱厚照便‘嘿嘿’一笑。

“真特么有货，有这么好的学识，朕就该是正德大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