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客邱山

“谢师兄惦念,我的伤势已经痊愈,快带我拜见师父吧!”樊渊伯说。

“师弟,你又忘了,咱们师父白日里闭关修炼,晚上才出来见人!走,先安顿下来!”陆机把樊渊伯带入第三间屋子。

屋内布置简单却又充满温馨。一张由竹子打造的床榻,铺着柔软舒适的被褥,被褥的边缘有些许磨损,却依然干净整洁。让人忍不住想要躺上去,在这宁静的氛围中做一个甜美悠长的梦。

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古朴的竹桌,桌面有着细微的划痕和淡淡的水渍印记,仿佛记录着曾经在此发生的点点滴滴。还有几把做工精细的竹椅,椅子的扶手处被磨得发亮。

桌上放置着一盏造型别致的油灯,在寂静的夜晚散发出昏黄而温暖的光。

从窗口向外眺望,入眼之处皆是那郁郁葱葱、一望无际的翠绿竹海。

微风轻柔地拂过,修长的竹叶沙沙作响,相互碰撞交织,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

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雄伟壮阔,在如轻纱般飘渺的云雾中若隐若现。时而,山峰在云雾中露出雄伟的身姿,恰似巨人屹立于天地之间;时而,又被云雾完全遮掩,给人以无尽的遐想。那朦胧的景象,宛如一幅意境深远、韵味无穷的水墨画卷。

在这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世间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内心的宁静与平和,让人沉醉其中,久久不愿离去。

樊渊伯心想。难怪风亦扬愿意舍弃京都富贵迷人眼的生活,来此处学习剑术,原来这里这般清幽闲逸。

即便是沈玲玲的仇人,来此处找他,看此间美景,心中仇恨想必也消了大半。

“师弟看起来有事啊,不妨直说?”陆机问。

“师兄,过几日长公主要来客邱山游玩,可能会住在这里,所以我提前来禀报师父,尽早安排。”樊渊伯说,“该如何安排,还请师父示下。”

“没事,我会安排的,师弟,听师兄一句话,她是一位即将去和亲的长公主,你和她根本没有未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免得越陷越深。”陆机给他倒了一杯竹叶茶,劝道。

“师兄这都知道,你和师父不是很少关心世事?”樊渊伯说。

陆机说:“但我们关心你!”

樊渊伯端茶水的手,微微一颤,看向陆机那炙热的眸子,惭愧地说:“是我让师父和师兄担心了,是我的错。”

“亦扬,这不是你的错,那长公主天潢贵胄,长得天生丽质,你对她动心再正常不过。”陆机蹙眉道,“你要是看上寻常女子,师兄抢也给你抢来,可她……师兄无能为力。”

“多谢师兄!”樊渊伯内心激荡,他羡慕风亦扬。有如此关心他的师父和师兄。

夜幕降临,陆机亲自下厨做了一些精美的小菜,可沈玲玲说他不出去吃饭,让樊渊伯子时的时候,一个人到他的房间,他有话要对樊渊伯说。

子时一到樊渊伯按照约定,进了沈玲玲的屋子,他踏进屋子后,从里面吹出一股风,重重地关上了门,

樊渊伯回过头,一柄锋利的长剑抵在他的咽喉处,只差毫厘剑锋就会刺破他的颈动脉,他被吓得,不敢喘气。

他屏住呼吸将视线上移,看到了一位男子。

他年逾四十,身姿挺拔如松,岁月的磨砺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一头黑发随意束起,几缕发丝不羁地垂落在脸庞两侧,更显潇洒。剑眉之下,双眸深邃而锐利,似能穿透人心,那是历经无数战斗的沉淀。脸庞犹如刀削般硬朗,线条分明,下巴微微上扬,透着一股坚毅与自信。

他的肤色略显黝黑,是长期风吹日晒的证明。身着一袭简便的灰色劲装,紧致而贴合身体,凸显出其健壮而有力的肌肉线条。

他静止时,整个人宛如一座沉默的山峰,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而当他行动时,又似猎豹般敏捷,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与力量。

他的嘴角紧抿,不苟言笑,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然而,在那冷峻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颗炽热的心,只为正义与信念而搏动。他是江湖中的传奇,是令人敬畏的剑客,用手中之剑,捍卫着自己心中的道义。

“告诉我,你把我徒儿风亦扬弄到哪儿去了!”沈玲玲冷冷地说,“你若敢说一句谎话,我立马杀了你。”

樊渊伯打量着沈玲玲,他的身份被发现了,是啊,自己和风亦扬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这段时间他无论跟谁相处都破绽百出,风亦扬虽算不上剑术高超,但他却一点剑法都不会。

“沈前辈,我的确不是风亦扬!”樊渊伯退后一步恭敬地抱拳道。

沈玲玲见樊渊伯说了真话,收起长剑,背在身后,急切地问道:“那你什么冒充我徒儿,我徒儿现在在哪?不对,当时他坠马后,是我和陆机亲自送他回府的,你是怎么李代桃僵的?”

“我并未李代桃僵,前辈,我接下来的话,您很难理解,但我说的句句属实,我的灵魂附到了风亦扬身上。”樊渊伯说着,便扯下了外衫,他的胸口有一处青梅大小的胎记。

沈玲玲见到胎记不得不相信樊渊伯说的话,他又查看了樊渊伯的右手虎口,果然有一处厚厚的老茧。

这下,他完全相信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沈玲玲问。

樊渊伯说:“风家爹爹暂时还没有怀疑,至于陆机师兄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目前为止只有前辈知道。”

“很好,这件事过于离奇,如果被大肆渲染,将来我徒儿若是回来,有损他的名声。”

“谢前辈!”樊渊伯又给沈玲玲施了一礼。

沈玲玲满意地点点头:“你对我和陆机以礼相待,足见你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你配得上风亦扬的身份。”

“那我能叫前辈一声师父吗?”樊渊伯真诚地看向沈玲玲。

片刻之后,沈玲玲点点头,樊渊伯受宠若惊立刻跪下,朝沈玲玲拜了三拜。这场景,勾起了沈玲玲的回忆,当年风亦扬也是这样拜他的。

“师父,其实风亦扬坠马,不是意外。”樊渊伯说。

沈玲玲大惊失色,将樊渊伯扶到案前坐下:“你此话当真?”

“看师父神色,您也有所怀疑?”

“我当时就怀疑,那匹马性格温顺,跟了风亦扬很多年,怎会突然发狂?”沈玲玲说,“一定是人为的,可我去查那匹马的时候,那匹马被风清杀了泄愤。”

“是周姨娘!”樊渊伯朝门外拍了拍手,阿汝进来,递给樊渊伯一个木盒,“这是我醒过来后,周姨娘给我的安神香料。”

沈玲玲打开木匣,一一查看:“这些都是很名贵的香料,没有什么异常。”

“香料里有一位香料,单独用无毒,但和灵芝相互作用,不出一月,伤者必定虚弱而亡。”樊渊伯叹息道,“风亦扬伤的是脑子,医生……大夫开的方子必有灵芝。”

“那动机呢?”沈玲玲问。

“周姨娘有了身孕。”

沈玲玲拍案而起,双手都在颤抖:“毒妇,为了她未出生的孩子,竟然敢杀害我的徒儿,那风清也不管吗?”

“我想,风清还不知道,但就算风清知道,他也不能如何,毕竟周姨娘腹中也是他的孩子,那个孩子,跟风亦扬没有区别。”樊渊伯沉沉地说。

“我徒儿可怜啊!”沈玲玲潸然落泪,又看向樊渊伯,“孩子,你一定要为亦扬讨回公道。”

“现在只能等。”樊渊伯说,“现在都知道我……也就是风亦扬好好的,何谈讨回公道,等我走的时候,我一定给风亦扬讨回公道。”

“走?”

“就是我的灵魂,离开风亦扬的身躯。”

“那风亦扬不就死了?”沈玲玲焦急道。

“对!”樊渊伯如实道,“风亦扬有可能回来,但有可能就……死了!”

“孩子,跟你谈了这么久,你也是个纯良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做长公主的幕僚,跟长公主纠缠不清?”

“师父,因为,我喜欢长公主!”樊渊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比坦然,没有一点觉得害羞。

“你倒坦诚,这点很像我江湖之人。”

“我年幼时,梦想就是成为一位敢爱敢恨,嫉恶如仇的侠客。”樊渊伯自得地笑笑,“如今借亦扬的身躯,也算达成所愿了,师父,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师父答允!”

“教你剑术?”沈玲玲捏了捏额下的胡须,见樊渊伯欢愉地点点头,他又说。“可以,但我有条件,你和长公主在客邱山期间,要发乎于情止于礼……”

“师父,你说什么呢?”樊渊伯无奈地摇摇头,“我只是思想开放,行为很保守的!“

“行,那我传授你一套剑法。”沈玲玲说。

陆机把房子腾出给阿汝住,他搬到樊渊伯房间跟他一起住,最后一间房准备迎接长公主入住。

长公主此来就带了贴身侍女凌娆,士兵都驻扎在半山腰,长公主说,要在客邱山上住到去窝国和亲。

这些日子来,沈玲玲一如既往地白日闭关,晚饭后指导樊渊伯练剑一个时辰,几乎不见长公主。陆机成了大厨,日日苦练厨艺,就是怕亏待长公主。

江湖虽远,也不愿意跟庙堂发生不愉快。阿汝和凌娆相处下来,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姐妹,每天都切磋技艺。

樊渊伯和云浅依白日里要么到山上闲逛,要么就在院子里舞剑,弹琴,这日子,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一转眼便来到了文鼎十五年年下,距离除夕还有三日,云邺去信一封,让云浅依回宫守岁,云浅依却婉拒了。

她说今年将是她在大赢过得最后一个除夕,她想留在客邱山,就不回宫了。

送走宫里侍卫后,云浅依屹立在竹屋前,望着山下……

忽然感到肩头一暖,一件大氅披到她的肩头,转过身子,就看见樊渊伯站在她的身边。

“公主来客邱山多日,您不回宫陪陪陛下吗?”樊渊伯问。

“不用。”云浅依冷冷地说,“我答应嫁去窝国,已经尽完当女儿当公主的义务,也对得起这十几年来锦衣玉食的优待。”

“公主所言极是。”

“其实我羡慕我皇嫂!”云浅依坐在屋外的躺椅上,悠闲地摇着躺椅,“皇嫂虽然不得我兄长喜爱,但有疼爱他的父兄给她撑腰,家人是她的底气。”

樊渊伯痴痴地望着她,很想告诉她,她也曾经拥有过疼爱她入骨的父兄,但他不忍心。

他扯开了话题,说:“公主,除夕之夜,我带你去集市逛逛。”

“好!”云浅依笑笑。

除夕之夜,纷纷扬扬的雪花宛如翩翩起舞的玉蝶,优雅轻盈地飘落在客邱山上那座竹屋周遭。

竹屋此刻被厚厚的积雪温柔地拥抱着,恰似戴上了一顶雍容华贵、洁白无瑕的绒毡帽。屋檐下,那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挂,仿若璀璨夺目的水晶帘子,在凛冽的寒风中微微摇曳,发出清脆悦耳如仙乐般的声响。

四周的竹林也被银装素裹,竹枝在积雪的重压下虽微微弯曲,却如坚毅的战士般傲然挺立。每一片竹叶上都承载着雪花,宛如大自然用鬼斧神工精心雕琢而成的精美艺术品。

透过竹屋那扇透着温馨的窗户,屋内温暖的烛光映照着人沈玲玲,陆机,樊渊伯师徒三人欢乐而幸福的面庞。此刻他们正围坐在一起包饺子。

窗外,那洁白的世界静谧而祥和,唯有偶尔传来的轻柔雪落声和远处隐隐约约的喜庆爆竹声,如同跳跃的音符,打破这片宁静的美好。

屋前的空地上,积雪已然没过脚踝,留下了一串串深深浅浅、歪歪斜斜的脚印,那是云浅依留下的痕迹。她打着一把伞,独自一人走到竹屋外,伸出手,雪花落于她的掌心又迅速消融。

整个山上,竹屋与雪景完美融合,恰似一幅如梦如幻、静谧清幽的冬日画卷。在这银白的纯净世界里,除夕的喜悦和温馨如袅袅轻烟,在空气中悠悠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