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星布的江南小镇,也有着同样星罗棋布的酒厂。
可以说是一镇一酒厂。
这里的酒厂和镇的关系,比不得茅台酒和茅台镇,镇酒互成,名闻天下。
而是说,一般有镇就有酒厂,酒厂可以不大,却得有。即便是规模不大的镇子,只要有点像样的市面,就一般会有酒厂。
老家的小镇练市,嵌在乌镇和南浔两大古镇中间,也有自己的酒厂。
乌镇和南浔的酒厂,已经开始行销,不好评说,也不愿评说。
小镇与酒厂的关系,宛如自然天成。坐落在练市的,便叫练市酒厂;再往西一点的双林镇,便有双林酒厂;往东还没到乌镇的民兴集镇上,也有个民兴酒厂,但似乎是衰败没落了。
小镇练市的酒厂,在镇南,在一条运河分支的拐角处,算不得大,出产的酒,也就是主打黄酒。三年陈、五年陈,经典版应该也有,但也多是现在的营销手法。
黄酒的酿造,在江南的小镇,原料就是当地出产的糯米。白糯米居多,也有黑糯米,所得便是乌酒,但终究是少数:农人耕作,求的不是买卖人追求的新奇,要看如何侍弄,要看产量如何。
黄酒的酿造,说起来也就是选料、浸米、蒸米、晾晒、拌曲、发酵、压榨、装坛,但其中工艺,门外汉断然是不会都知道的。譬如浸米,多选天寒时分,天凉不易酸腐;糯米品种的不同又要求有不同的浸泡时间;拌曲落酿时,对米的温度要求几近严苛,26℃、27℃压制了酒曲的效用,30℃朝上,酒又会偏酸……
小镇酒厂,于寻常百姓而言,效用就在于逢年过节或是婚丧嫁娶时候的采购。现在酒厂也是铺货不少,而要是放在早先,要买酒,直接选择去酒厂。
酒虽容易保存,但也有它的“时令”。可不是嘛,到了新米酿酒时,镇南头,笼罩着一片酒香,醺醉了过路的人儿:新酒酿造、老酒开坛,新陈交替、香味混杂。
这个时候,一片酒香,也提醒着赶集的农人,早点备下好酒,等待年末的一系列盛事。
一个村子的人,也不用都去,凑起来,各家主事的,摇一个船也就去了。
酒厂也有专门的小码头,供这些主顾上门。
不消多久,便能把酒买好,大家接递着把酒坛子往船里装。
出了窖的酒坛子,带着酒窖里干阴的气息。刷在坛子外边的白灰,人一捧,还会嗦嗦往下掉。
原来不晓得为什么刷白灰,后来知道,一是防止直晒,二是便于查漏,感叹这样的小智慧。
酒坛子运回家后,要开坛尝酒。算不得有仪式,但也是郑重其事,而且多有人围观。小锤子敲碎了拌了砻糠的封坛泥,揭开垫在下面的油纸,一股酒香味飘散开来。
也不讲究,就用手指蘸起酒来,舌尖一尝咂摸着味道说:今年的黄酒偏酸了一点,你也来尝尝。
然后一众看客,也多尝了,意见就多了,最后也能调和,得出其中的原因:今年冬天偏热!
酒到家,要喝的时候,便从容了。平常自己喝,打上一吊;来了客,先打了三吊,不够再添。
冬天的暖日子里,直接喝就可以;要是天气凉,不如加了姜丝,温一下。
这坛子黄酒在家,也有其他效用,醉个虾蟹、烧个大肉、煨个鸡鸭,都用得着。
2019年9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