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北京城天青气正，万里无云。
自从帝斩多尔衮于辽河之畔的消息传来，京畿所在百姓已经处于失声状态数日了。
但是那种雀跃和澎湃的气势，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毕竟，这几日京城百姓们所得到的消息，已经足够让人一扫数十年来，大明在辽东之地的颓丧和挫败了。
“当今大明皇帝亲临辽东一线之后，先是满清第二帝皇太极爆亡于广宁右卫，脑袋现在还高悬于九边诸镇，而后就是第三帝多尔衮亲率大军和明军大战于辽河之畔，大战昼夜之后，被斩于辽河东岸，娘娘宫三十余里处。”
“自从当今皇帝亲临辽东一线，满清对阵大明的所有战事，皆以惨败溃退而结局！”
“自从当今皇帝亲临辽东一线，如今之辽东，从此攻守之势异也！”
这是什么？
这就是真君临阵而伪帝殁，这就是圣人降世而天下定！
无论如何，如今的大明江山，看起来比三个月前，终于有了一丝安定的迹象了。
皇宫南院，文渊阁。
“山东，湖广和浙江的粮食已经沿着运河解到了通州县域，押解粮食的人手也已经定好，大概三天之后便可以出发了！”史可法背着手，在文渊阁低矮的坐班房内来回踱步：“除去路上的损耗，运抵辽东的军粮，大概有一百万斤，而这只是第一批的筹备，目前户部和各地的漕运衙门已经开始准备第二批，大概在一个月之后准备好。”
“要不是河南腹地还在李自成手中，此次酬粮进度还能更快些，”史可法反身坐在椅子上，眉宇间露出一抹焦躁。
“他孙传庭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自从去了开封之后，手中捏着圣上为其多方筹措的银子，大肆招兵买马，但是呢！现在却驻兵不前，不再往南一步迟迟不和李自成做决战，使得整个中原腹地民不聊生，十室九空，就连刚刚即位的小福王朱由崧都接连上奏，几乎悲泣啼血，声言要弹劾那孙传庭！催促其尽快和贼寇决战！”马士英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陈新甲：“陈大人，你为兵部尚书，这件事，你应该去和孙传庭沟通联系一番！至少看看其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李自成等贼寇用兵？”
“马大人您有所不知，其实孙传庭临走时候，皇上有过旨意，”陈新甲看起来气色不错，听到马士英的话，当即正色道：“特赐孙传庭以便宜行事之权，其用兵在外，所作所为诸般行径，不论是内阁，还是兵部亦或者其他御史言官，皆无权过问！若有兵事不决，其可密奏直抵皇帝御案之上，圣人可直接过问。”
“当时两位大人还没有抵京，故而不知，”陈新甲先是回答了马士英的问题，而后才再次开口道：“其实，现在河南的问题倒不是关键，主要是辽东未定，朝廷没有腾出手来而已。”
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慢慢品了品，陈新甲才接着道：“其实从陛下新近的旨意来看，辽东的战事已经要到收尾的阶段了，蓟州府的兵马已经开始北上，山东巡抚卢应元也在三天前已经亲自率领登州府和济南府的一万余精兵渡渤海湾北上，登陆辽南地区......现在，我大军要以复州为据点，作为打击和围困满清的第一道战线，开始层层推进......我看，不出半年时间，此次伐辽便可得出结果了！”
“半年时间？”马士英先是倒吸一口凉气，而后伸手下意识的拍了拍扶手：“陛下亲临辽东不过半载，便能扫灭鞑清之患，则比唐之太宗皇帝也毫不逊色啊！”
“陛下此番振作，大明有中兴之望了！”史可法亦赞了一句，而后想起什么，扭头看着殿内几个同僚：“此番大决战，乃是我朝数十年对阵满清的最重要的一场战役，我等身为阁臣，是否也应该做些什么？”
“史阁部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宏图开口接话：“我正在思量着，今年的秋闱马上开始了，主持各地乡试的翰林名单，已经拟定，要往辽东请示，由皇帝裁定最后的人选......所以我的意思，趁此机会请奏陛下，请开恩科，以示攻伐大清之大捷，以示圣主挽天倾之伟力！如何？”
高宏图的话一出来，
马士英先是一愣，而后一脸悻悻然，显然是有些懊恼没有先一步提出此法。
坐在对面的陈新甲和史可法则是点头表示赞同。
坐在高宏图旁边的刘宗周则是眉头立刻一挑，两个字蹦上心头：媚上！
要不是了解高宏图的为人，刘宗周都要当场发作了。
恩科是区别于常科和制科之外，通常大节庆和喜事的时候的特许产物。
以恩科的方式来宣扬皇帝的功绩，这确实和媚上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是......刘宗周环视一周，几个内阁同僚看起来都赞成此法来宣扬圣人的功绩。
“刘大人，你觉得呢？”史可法是左光斗的弟子，而刘宗周和左光斗有东林同党的关系，所以史可法向来对刘宗周礼敬有加。
“老夫以为，”刘宗周轻抚胡须，沉吟片刻之后还是道：“此举有媚上之嫌！”
“哎！这是什么话！媚上？”史可法尊敬刘宗周，但是他马士英可不惯着这位原来的东林巨擘，当即起身驳斥道：
“战报会骗人，但是战线不会！如今圣人抵临辽东，我大军从山海关一路推进至辽河以西，辽南以北的复州区域，距离沈阳城，也即是满清嘴里的盛京，只有区区四百余里的路程！你现在说，我等媚主？这样的圣君在位，你说媚，那我马士英就是媚了，你怎么着？总比你一个区区言官出身，不通实务，又无地方治理经验，只会在那里束手空谈理学道义，满清鞑子包围北京城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和他们说道学去？现在皇帝御驾亲征，往辽东和鞑子浴血奋战，我们用恩科来颂扬陛下功绩，都恐不够，污了陛下的圣辉！你倒好，两个字媚主，就把陛下的功绩抹杀，就把万千军卒的牺牲抹杀，我看你才是大奸似忠，特行以搏直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