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李倧的旨意很快向着朝鲜各道府下达。
其中京畿道,黄海道,江原道最先收到消息。
因为京畿道是天子亲掌,将帅皆为亲信,掌控力度最强,故而京畿道的兵马对于君主的旨意响应最快,在当天夜里便已经集结近万大军,由京畿道大将军李知贤统领,从汉城出发,向着宣州而去。
但是黄海道和江原道收到消息之后,反应却是不一。
“君主是昏了头了?竟然敢于向明廷父国进军开战?岂不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岂不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海道大将军李兴力握着国主李倧的令旨,在堂中踱步数圈,扭头看向自己的同僚和僚属:“你们有何看法?”
“京畿道大军肯定先行一步,我们可以先作壁上观,看看情况对哪一边有利,我们再行出手,帮助哪一边,反正不论是明朝宗主国战胜,还是国主胜利,于我都无好处,反而如果其中有人失败,才是我们的机会!”海州留守具邢一边轻抚胡须,一边沉吟道:“所以,现在就是一个字,等!”
“等?”李兴力握着令旨的五指渐渐松开,深吸一口气:“如果后续国军问责的话,该当如何?”
“问责?嘿!”具邢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神情:“小宗继大统入国中,稳定人心,收买各道还来不及呢!他敢问责诸道,我不信!何况,我以为,此次京畿道的大军,根本不可能胜过明朝部队!”
“辽东总兵曹变蛟其人虽然传言跋扈凶厉,但统兵御敌少有敌手,如今又遇那位天生圣人的崇祯皇帝,李知贤遇到如此狠人,恐怕真是凶多吉少!”李兴力啧啧两声,仿佛下定了决心,转身对着堂下诸兵僚属沉声道:“尔等务必管束手下兵将,不可擅自出兵,现在就是等!等待局势明了,我等再从中取利!”
“末将等遵命!”
当黄海道诸将官下定决心左壁上观的时候,江原道的大将军申景禛也收到了李倧的手令。
砰!
“昏聩啊!”申景禛一拳打在案上,厉声道:“必定是那金自点,利令智昏,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进献谗言,金尚宪身死,其余其皆是以金自点马首是瞻,人君哪里有什么指望?”
“大人,那这封令旨?”江原道留守上前一步:“是遵从还是不遵从?”
“遵从什么?”申景禛脸色一肃:“以卵击石吗?你觉得明军天兵一到,那李知贤可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那总不能就此搁置......”留守面露难色,毕竟君主的手令已经到了,如果不加理会,后续追查起来,可是麻烦的很。
“哼!”申景禛按下腰间长刀:“我不会让朝鲜沦丧到金自点那种小人手中!”
“传令!大军集结,目标京畿道,奉旨......”申景禛低喝一声:“清君侧!!!”
而此时,当朝鲜各个府道面对明军越过鸭绿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之后,朝鲜民间士族和百姓之间掀起了一股反对和明朝作战的浪潮声。
无数朝鲜百姓听闻消息之后,直接聚集起来向着汉城进发,想要阻止这一场‘子弑父,臣弑君’的荒唐行动。
整个朝鲜政局因为一场明军的简单军事行动,而变得飘摇起来。
而李倧在看到这种情况之后,也立刻慌乱恐惧起来。
“立刻召见金自点进宫!寡人有要事相商!”李倧此刻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李倧现在已经后悔被卷入这场大国之间的博弈之战了。
无论是在大明亦或者大清眼中。
朝鲜永远都只是棋盘上的小小棋子,想要上了牌桌,恐怕数百年内是不可能了!
这次,李倧觉得自己是被猪油蒙了脑子,竟然热血上头,失心疯一般要和明军对决?
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啊!
“快啊,速速将人给我找来!”李倧看郎官还木呆呆的站在殿外,立刻怒道:“怎么还站在这里?”
“已经派人去请崔大人了,”郎官小心翼翼的回复道:“殿下,有江原道和黄海道的回奏到了!”
“快,让朕看看,他们已经出兵了吗?到哪里了?”李倧闻言眉头一挑,赶忙上前两步,将回奏劈手夺过,而后低头看去。
数息之后,
啪嗒!
两道奏本被李倧扔在地上,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脸色此刻更显苍白。
“妈的,都是些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李倧怒极将手中奏本狠狠的扔在地上:“不仅不奉命出兵,反而作壁上观,坐看君主深陷于险地!当诛!其心当诛!!!”
“殿下,崔大人到了,”正当李倧在殿内发泄着愤怒的时候,金自点到了。
扑通一声,李倧躺坐在地上,双目无神,也没有去回应郎官的话。
看李倧这样子,意志仿佛有些崩溃,郎官心中无奈一叹,只能回过头吩咐道:“快,去叫崔大人进来!”
不多时,一身红衣大袍的金自点走上殿来。
“殿下?”金自点上前两步,躬身看着自己的君主。
此刻李倧只是大睁着眼睛,张着嘴喘着气,对于金自点的见礼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低头看到地上的奏本,金自点弯腰捡起,低头读了起来。
“殿下,不必忧心!”金自点面色如常的将奏本合上,再上前两步走到了李倧的面前。
“不必忧心?”李倧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如今明军天兵一到,那些个州府郡县,还有士族百姓都已经起来反对寡人了!还说不必忧心?寡人这个王位都保不住了!还说不必忧心?”
“殿下,只要李知贤率兵将位于宣州的明军击溃,则君主之声望,将立刻超越所有朝鲜诸君,一迈成为朝鲜首屈一指的,能够大败中原王朝的国君,如此声望在手,还怕不能收拾国内宵小?您,遇到了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把握住了,则一飞冲天!”
“倘若把握不住呢?”李倧反问道。
“臣已经说过了,”金自点扬起袖子:“南有公州,明军兵少,必不可能与我周旋太久,等到他们撤军,我再重整旗鼓,未必不能取胜!”
“李知贤的大军现在在哪里了?”李倧猛地抬头,看向金自点。
“现在,”金自点捻起胡须,喃喃道:“估计到了平安道的平壤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