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又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两个顽童蹲在地上,将一枚红色的爆竹放在石头上,将手里点燃的香凑近了捻子。
随着一阵嗤嗤的响,两个顽童迅速跑开。
“嘭”爆竹炸开,一阵白烟散开,将地上的雪地也炸开了一个坑。
“咚咚咚”城中心的钟楼撞了起来。
这里靠近城门,钟楼的钟声响了过来,城头的士兵便操作轮盘放下了吊桥,城门被缓缓打开。大明立国渐稳,京城一带年节时分晚上已经不关城门了,只有北方这些靠近边关的地方还每日开关城门。
随着城门的开启,城外早已等待多时的商贩旅人便纷纷勘验入城,头先走进来的就是一个马车车队,总共三辆马车,高高的货物堆积起来,用苫布盖住,马车的车尾各有一个幌子,写着“吕氏烟火”的字样。
吕氏烟火是整个河北地区最大的炮仗制作工坊,独立建在真定府东北方向的滋河边上,每年这个时间便到了给各大城市运送炮仗烟火的时节,以备过年时节的销售。孩童们看见吕氏烟火的独特幌子,便知道年要来了。
三大车烟火和鞭炮,只够真定府各家店一个上午的开销,每年直到正月结束,往往会拉进几十车烟火才够用。灭火队最头疼的时节也是此刻,每年都有放炮烧了房子的情况,这种时候,别家温暖幸福,灭火队提心吊胆。
但两个顽童并不在乎这些,他们只知道过年意味着快乐和新衣服,追着吕氏烟火的车队跑,很快车屁股后面便聚集了一大堆孩子们。
只不过今年的街上巡逻的捕快多了一些,其中还混杂着真定卫的卫所兵,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一些肃杀的气氛。
一个三人队也在巡逻路上,和车队相向擦肩而过,三人穿着捕快衣服,正是李焦、赵曜和路小五三人,他们出了客栈,准备出城。
城门正是热闹的时候,出城方向新增添了卫所兵在搜查李焦,三人穿着捕快衣服,走上前去。
“奉命出城搜查。”赵曜将自己捕快的名帖取出来给卫所兵看。
“费这号子劲儿干什么,从昨夜开始咱们兄弟就在这守着了,耗子都跑不出去。”卫所兵伸手接过名帖,正反看了一眼,也没打算翻开看,这三个人一看就不符合画像上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就为抓一个逃犯,闹这么大动静。”赵曜也满腹牢骚。
“走吧走吧,城外正冷,冻死你们狗日的。”卫所兵哈哈一笑,向后挥了挥手。
“你也好不到哪去。”赵曜笑骂了一声,挥了挥手,三人便向城外走去。
走了几步,却突然听见身后那卫所兵喊了一声。
“等等!”
李焦顿住脚步,手虚虚按住了刀柄。
“咋了?”赵曜回头说。
卫所兵道:“跑了一晚上,你狗日的脑子糊涂了吧,名帖都不拿回去。”原来是赵曜刚才递出去的名帖还在卫所兵手里。
卫所兵将名帖扔了过来,赵曜哈哈一笑:“谢了。”
三人顺利出了城,这里是南门,他们的目标仍然是滹沱河外的太平庄。
出了城,三个人就放下了大半的戒心,在城外的早餐摊上要了几个包子坐了下来。
赵曜和路小五自然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昨夜李焦进入客栈找到了他们两,将这些日子的事情都告诉了两人,随后一觉睡到了天亮,这期间自然也有巡查队伍来客栈里寻人,各个屋子里都搜查了一番,赵曜他们本就是捕快,只说是来真定府公干的,蒙混了过去。
“城里不好问你,咱们为何又要出来?”赵曜撑着吃包子的空隙问李焦,声音压得很低。
李焦咬了口菜包子:“昨夜我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势,第一要务是还自己清白。”
“不错,这是最紧要的事情。”路小五点点头。
“昨夜之后,恐怕王弘文会更加小心藏身,原本他们藏在城里,就算一寸寸搜过去也能搜出来,但现在被追杀的人是我,所以只能让马观鱼暗中追查着。为此就不得不走第二条路,要还自己清白就得查清楚灰狼卫到底想做什么,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才能逼王弘文出来。”李焦说着连吃两个包子。
“城里的事情有马观鱼帮忙,所以你便盯上了城外?”赵曜说道。
李焦点点头,包子有些噎口,他喝了口热水:“军器所那边有人看护,我们噎插不进去,但鞑靼人所在的那院子里或许有遗留的线索,得去看看。估计昨夜之后,那些鞑靼人也早就转移地方了,现在去找,正是时候。”
“但是照之前来看,鞑靼人和灰狼卫不就是冲着火炮来的吗?”路小五发出了疑惑。
李焦说:“之前来看是这样的,但他们要怎么毁,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我们却一无所知。还有一点,灰狼卫要干的事情和鞑靼人很可能不同。王弘文最早跟我说他们是替鞑靼人办事,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们与鞑靼人只是合作关系,若我们能抓一个鞑靼人,也许能问到一些事情。”
说话间,三人吃完了桌子上的包子,李焦站了起来。
“总之先去那边院子里看看,咱们找地方把捕快服换掉吧。”李焦左顾右盼,看见了远处滹沱河边的芦苇荡。
三人走进了芦苇荡里面,路小五背着包袱,走进里面各自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将刀藏在衣摆底下。
太平庄依旧太平。
这次出城,选择在城门口吃包子,李焦也不光是为了果腹,之前和马观鱼去太平庄就被灰狼卫暗中盯上,李焦吃包子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过路的旅人,这次却并未发现异常。
李焦不放心,三人过了桥之后,又藏起来等了半晌,始终没看见有人追踪,李焦这才放下了心,揉了揉贴在上唇的胡子,使其更加服帖一些,三人走进了太平庄里。
太平庄那个卖刀削面的店家自然早已消失不见,那摊子也没有开,李焦远远的望了一眼,这次没有选择走庄里的大路,而是顺着太平河边走向了鞑靼人所在的那处院子。
天刚亮,冬日没有农活可以忙,农家一般不会醒这么早,昨夜落下的积雪还来不及扫。
但鞑靼人所在的院子门依旧紧闭着,门口的积雪早已被扫开了一条路,一望可知,不想让别人看出院子里曾走出去过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