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门打开了。
一名穿着工坊管事衣服的人走进来,向两位藩王拜了拜。
“两位大人,后院已经收拾出来了,待会就能用。咱们真的不去城外验炮吗?”管事面色惴惴不安,军器所的实验场所其实是在城北的河边,这两个不知从哪来的大人却要在城里验炮,整个真定城里哪有这种先例,他怕出事。
“没那时间,若有损毁到时候我赔就是了。”朱棡说道。
话音未落,便听见前方浇筑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呲拉的声音,烧红的铁水灌入了模具,随后七八个汉子用铁链吊起炮管,放入了一旁的水池子里淬火。
水池子上面冒出了剧烈的白雾,一时间将整个工坊内都填满了,一股铁锈味道充斥着屋子里,水面下炮管上的沙子逐渐剥落,水面沸腾了起来。
“再等等。”迭戈紧盯着水面喃喃自语,这件事关乎着他的财富和后半辈子,一刻也不敢大意。他早就在弗朗机国听过马可波罗的传说,东方有遍地的黄金和香料,只可惜陆路北阻断,他不得已选择了海路,却没想到在大海上迷了路,当了海盗,在满剌加国终于得知了马可波罗曾到达过的元庭早已灭亡,现在这片土地变成了一个叫明的政权,于是又花了半年学习了大明语言,踏上了这片土地求财。
只要讨好了这个王爷,财就在眼前,迭戈拄着拐杖,他的右脚在海上生了脓疮截肢了,现在用一根木头削的脚代替。
“王爷,等冷却完毕,再经过打磨组装,我们就可以去试试这个子母炮的威力了。”迭戈又看了眼水池里的炮管,上面并没有出现裂纹,他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微笑着回头向朱棡行礼说道。
朱棡向他点点头:“你放心,东西做成了,你要的东西就在眼前。”
在这里制作火炮的时候,外面的李焦又派人在军器所四周巡查了一遍,没有见到灰狼卫的踪迹,李焦暂时松了口气,和众人在巷子口等待了起来。
龙兴寺和军器所距离不远,一炷香的工夫,李焦看见马保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赶来,吕贵也在其中。
看见废寺院的巷子口,吕贵的目光有些躲闪,尽力装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样,低头缩肩,塌腰蹒跚不情愿地被推到了李焦的面前。
李焦也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抽出刀,用刀背狠狠抽在了吕贵的脸颊上。
吕贵惨叫一声软塌在了地上。
李焦的刀架在了吕贵的脖子上,恶狠狠说道:“你有几个胆子,敢骗锦衣卫,是不是活腻歪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也只是为了保命而已。”吕贵双脚在泥地上蹬着往后退,但身后就是墙壁,他后背靠着墙,退无可退,脖子上的冷意窜进了全身,他恐惧之极。
“火是不是你放的!”李焦大声喝问。
“不是不是。”吕贵双手乱摆,“小的只是负责清场,小的也没资格进里面,小的所说句句属实,一句谎也没有,大人明鉴。”
“王弘文想干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是灰狼卫的小卒子,只是听命行事。”吕贵被李焦一连串的喝问早已心肝俱裂,浑身都在颤抖。
“为什么要杀吕中峦?”
吕贵的脸色更增添了一丝灰败,连这件事都知道了,他心里更没有半分隐瞒的希望,话音都带了哭腔:“上头的说,吕中峦知道一些事,不能让他活着,小人只得听命行事。”
“知道什么事?”
“小的真不知道。”
李焦脸色一冷,刀尖掠过了吕贵的头顶,将他的发髻一刀削掉了。
头发瞬间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吕贵吓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好好想想。”李焦语气平静下来了,这人胆子也太小,他怕再吓唬,这人能被吓死。
吕贵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小人好好想,之前灰狼卫的向二掌柜订购十万挂鞭炮,昨日是最后一批货,鞭炮制作出来之后却都运往了李家胡同的仓库,是小人亲自押车,交货之后便接到了命令要小人杀了二掌柜。”
“你亲眼看见十万挂鞭炮都在那个仓库里?”李焦问道。
“正是,仓库都堆满了。”吕贵道。
“放屁,你当小爷没去过,里面鞭炮的渣渣都没有!”马观鱼也怒了,一脚踹在吕贵心窝里。
“大人,小人真的句句属实,真的!”吕贵叫起撞天屈来。
“你意思是一夜之间十万挂鞭炮全没了?”马观鱼怒道,“一辆马车装五千挂鞭炮,运出去得二十辆马车,今日城隍庙只有两车鞭炮,剩下的运到哪去了?”
“这小人真不知道了。”吕贵哭丧着脸。
“再去看看。”李焦阻止了马观鱼还想踹人的动作。
李家胡同在真定卫指挥使司衙门旁边,就在军器所这条街的另一头,一盏茶就能到。
“马保兄,你带人在这里守着,小心灰狼卫。”李焦只带了马观鱼和赵曜两人往李家胡同跑去。
这条街的衙门也太多,连着跑过了好几处衙门口,守门的士兵都被李焦他们的动静给吓地提枪拔刀,以为强人来了。
李家胡同的仓库里还是马观鱼来过的样子,桌子上的那件衣服还在那里,是顾杨语连夜缝补好的,可见顾杨语是怀着必死的心。但几人将所有人地方搜了个遍也没见到什么鞭炮的痕迹,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密密麻麻的车辙印显示着这里确实曾存放着大批的屋子。
“杜氏车行去看过了吗?”李焦问道。
“今日曾派人去看过,里面的马车四散出去了,不好追踪。”马观鱼道。
李焦在院子里转悠着,仓库的后院墙根堆着清扫出的雪,堆了半人高。他走过去,用刀在雪里搅了搅,雪一搅就散。
“挖开。”李焦说,照理说堆了很久的雪,不该如此松软的。
三人用刀刨了片刻,将上面盖着的雪都抛开了,露出了一个土堆,土也很松散,李焦两脚将土堆踢开,底下露出了红色的爆竹皮。
三人面色一变,随着抛开的土越来越大,底下的红色的炮衣也显露出来,一个三尺方圆的坑显现在面前,不知道多深,但堆满了红色的炮衣。
“这是,要取炮仗的火药,做炸弹啊。”李焦望着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