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缺斤少两!”那目露凶光的汉子举起了藏在身后的手,里面提着一个油纸包,目光越过了马观鱼,恶狠狠地盯着他身后一个买蜜枣的摊贩。
马观鱼挤到了李焦身边,奇怪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焦这才知道自己虚惊一场,摇摇头:“没事,继续跟吧。”
看来灰狼卫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但随着李焦他们两挤过人群,却始终也看不见马保的身影了。
街道两边被摊贩占去了一大半,中间容留了四人并肩的小道,每个小摊前都堆满了人,这样一来人能走的路就只剩下两个人侧身而过,说是往前走,其实是往前蠕动。
走了约十几丈,便有岔路分开,李焦和马观鱼站在岔路口,在地上仔细看了半晌,都没能发现马保留下的线索,越过人群向前看,也看不到马保的影子。
最后无奈地李焦只能对马观鱼说道:“分头追吧,有事放响箭。”
既然要追踪,该做的准备自然早就准备万全了,虽然还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堵路,但做事哪有一帆风顺的。李焦摸了摸挂在衣服下的小小手弩,确认那东西还在,选择向前直走,马观鱼则拐入了岔道。
向前再走二十几丈,就出了这条年货街,李焦一路往前挤,时刻盯着地面上,看能不能找到马保扔下的龙须糖,但一直走出了街,他什么也没看到。
街这边人流腰斩,只有几辆马车十几个路人来来去去,李焦左右观察也没看到马保的痕迹,丁字路口那边有马观鱼,他倒是不怕遗漏,算算时间,马保也是被人挤着往前,脚程不可能太快,他和马保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十丈,所以如果马保走出了这条街,也应该不会消失的这么快。
除非他根本没出这条街。
既然地上没有龙须糖,李焦不得不再回想自己遗漏了什么地方,摊贩的板车摆满了各色的货品,板车身后是人声鼎沸的店面,李焦一间间看过去的。
李焦皱起了眉,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似乎瞥见一家烧鸡店,里面很冷清,没什么人。
“有点古怪。”李焦喃喃着,再次环视一圈,确认了四处并没有马保的痕迹,转身往回走。
重新挤进了人群里面,那家烧鸡店只有一扇小小的柜台店面,里面的墙上挂着许多刚卤出来的鸡,照理说这种低端,不应该没有顾客。
他往回走了几步,就看见了那家烧鸡店,左右两边的铺面里都是人,唯独这家烧鸡店里空空荡荡的,他拨开人群临近一看,才看清为何没人,原来门口的一锅卤汤被打翻在地,店门口一片狼藉,难以下脚,自然是无人进去了。
李焦往店内望了一眼,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打量着街面上的行人,并不急着收拾。
这就怪了,这种一年一次做买卖的日子,打翻了卤汤不赶紧收拾了做买卖,还好整以暇地坐在柜台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这绝不是做买卖的态度。
李焦心中疑惑,便不动声色地又往前挤了挤,看似要挤去烧鸡店旁边的布店里,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观察着烧鸡店,走近了,李焦突然看见门槛上落了几点白雪样的碎屑,他仔细看去,发现那碎屑是细丝,是龙须糖。
恰在此时,掌柜的抬起头,眼神撞上了李焦。
李焦急忙错开了眼神,挤进了旁边的布店里。
布店里自然挤满了人,年关时节,有能力的人都愿意做一件新衣裳,因此店里讲看布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透过厚厚的墙面传到了店面后的院子里。
院子隔壁的烧鸡店店面不大,院子里冒着热气,是墙角搭了个土灶在烧热水,地上的竹筐里堆满了鸡毛,另一个竹筐里全是鸡下水,散发着难闻的味儿。
一个人蹲在地上,木盆里放着一只刚杀好的母鸡,这人手里提着热水桶往里面倒热水,拎着鸡爪子翻来覆去地烫着鸡毛,然后提起来,顾不得烫,一边吸风一边拔毛。一个竹编成的鸡笼放在墙角,里面塞满了等待死亡的母鸡。
这人拔毛,土灶上的另一口大锅里便是满满的卤汁,里面有已经滚了很久的整鸡,一边是腥臊,一边是香味,交织着冲进了马保的鼻子里。
马保独自站在院子里,在拔鸡毛的人身后等待,带他进来的那个小乞丐站在铺面后,似乎是在把守。对面的人没有搭话,马保也不着急,手里的龙须糖还剩了几块,齁甜,他也吃不下了,包好之后塞进了怀里,拍了拍。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道衍有孩子脾气,马保是穷过来的,一粒粮食也不敢浪费,自己吃不下,想必师父也不嫌弃,他想等事情完了带回去给老和尚尝一尝。
胡思乱想了片刻,那人已经很快拔完了一只鸡的毛,拿起手边的尖刀,在鸡腹划了一刀,两只手扯着两只鸡爪子猛地一扯,便分开了骨头,刀尖在肠子和鸡屁股略一旋,便连着鸡屁股和肠子旋了下来,随后往鸡胸里伸手一掏,食指和大拇指在喉管一掐,掐掉了喉管,将内脏一股脑都掏了出来,将鸡嗉子扯下来,把剩余的内脏都扔进了篮子里。
这人才在刚倒进去的热水盆里洗了洗手,站起了身子:“兄弟打哪来?”
马保看见了这人的面孔,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他笑道:“定州县来的,你也知道那边出了事。”
“面生呐。”这人皱眉,“屁股上跟着尾巴吗?”
“没有,一路过来是避开锦衣卫的。”马保自然不强求能打入对方内部,他只是在拖时间而已。
他这次的任务只是找到灰狼卫的据点,现在已经完成了,所以他现在心情很轻松,等待李焦他们包围这里然后一网打尽就是了。
“龙须糖好吃,怎么收起来了?”
马保说:“吃多了牙疼。”
“走吧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人点了点头,转身示意马保跟上,他在往院子后走。
马保心里有些着急,算算时间李焦他们也应该跟上来了,怎么迟迟不见动静,他又不能直接起冲突,只能跟了上去。
守在铺面门口的小乞丐见马保跟着那人往后走去了,转身来到了柜台后,用手遮住嘴向掌柜的问道:“锦衣卫来了吗?”
掌柜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