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祈宁高高地挑起了眉,她不是没有猜到过事情的梗概,但是居然里面还有自己的戏份儿就始料未及了。
吴祈宁的脑子动得飞快,首先是嫌弃:这对狗男女还想拉着我下水?难不成我就忘了你们指着我鼻子骂大街?其次有点欣喜,我工作一年而已,居然有人拉着我造反,看来穆骏哥说的未必全对我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心思一转,居然有点儿动心,想必盛年丢了的申川的业务正在刘杨的手上。申川可是炙手可热的财神爷,如果刘杨拉出去单独做,就有一个申川就吃喝不愁。何况刘杨的挑费可比灵周小很多,那剩下的不都是利润?要说自己拿多一份儿也不是不可能……上班不就是为了钱么……居然有点儿活动心眼儿。
刘杨一直盯着吴祈宁的神色,看她略有点儿松动,才下嘴:“小吴,这一年你的工作表现,哥都看在眼里……”
吴祈宁闻言又一身鸡皮疙瘩,瞬间灭了和刘杨合作的想法,就冲这一声“哥”就够人一恶心。可见此人大事未定色心又起。
刘杨接着说:“你可是个有本事的女孩子,才上班一年就逆袭了海外业务到手里,从接待客户到最后租船订舱一条龙的活儿都能干,难得是你在仓库混得有心,跟供应商也都熟……我想着……不成熟的想法啊,你不如先别从灵周辞职,咱们里应外合一起做。多拉点儿生意给我,你拿一份灵周的工资再从我这儿搞一份提成,自己一点儿风险没有,小日子过得有多开心?”
吴祈宁心里琢磨:敢跟自己提这个条件,看来是反意已决。不怕自己通风报信了?也难怪,如果拿到了申川的单子,那就是赤裸裸跟盛年撕破了脸,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不过她着实好奇,刘杨的盘子有多大。
借着马姐上厕所的功夫,吴祈宁把屁股挪了过来,和刘杨凑近了些,问:“刘哥,这么说你是打定了主意自己当掌门了?”
刘杨没想到吴祈宁这么热络,微微一愣,旋即有点儿开心:“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一辈子寄居人下。”
吴祈宁点了点头:“那你是准备单做贸易这一块,还是工厂也戳一戳?”
刘杨说:“经销商不好做,手里面没有自己的厂子总归受气。”
吴祈宁抽气:“那投资可不少呢吧?”
刘杨点点头:“我这些年的业务提成都砸进去都不准够啊。”
吴祈宁眉毛跳一跳:“你就真不怕赔了?”同是业务员,这句话吴祈宁问得是真心实意。
刘杨让吴祈宁灼灼的大眼看得略有点儿心虚,他把事情大概摆了摆:“厂房好找,工人也挖到了一些,客户在手,这么算下来一年净利润几十万是有的。”停了一下,刘杨问:“小宁,大家都做这一行的,虽然你入行时间短,但是个聪明人,你比你马姐脑筋强百倍的。你看我这个计划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真正真金白银投进去,能不能长出金娃娃来事前谁也说不定。
吴祈宁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刘杨心里也打鼓。
刘杨狠狠地闷了口酒:“毕竟我没跟盛总提辞职,厂房没租,工人没来。我自己也就是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你给哥提提意见,别光说好的,要是不行提出来我抽身也来得及。”
感情还是个银样镴枪头!吴祈宁心里嗤笑一声,盛年的手下你都撬了,现在还能回头?以后还能回去好好地做同事吗?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只怕盛年现在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吴祈宁心说:好险好险,幸亏我刚才就活动活动心眼儿没跟他们参与其内。
刘杨仿佛也想到了这一节,双手抱肩,大模大样:“我是不怕你们说出去。你们知道什么?这买卖也不是盛总的。他也是小丫头拿钥匙当家不主事儿。真正的大老板根本不露面,据说是个不成器的二世祖。偌大灵周就盛总跑来跑去,二世祖白吃白喝,他心里能平衡吗?肯定不平衡!我跟你说,盛总心里也有一套小九九,他现在心啊,不在灵周呢……”
这话说的,吴祈宁倒出了一头白毛汗:难道盛年也反了?
刘杨接着说:“把话头拉回来,你看我的计划怎么样?”
吴祈宁脑袋飞速地转着:凭良心讲,这计划横看竖看都还过关,除了办事儿的这一对看着是活宝,其余仿佛都还好。想到这儿吴祈宁忽然想抽自己,我管他计划好不好做什么?现在的重点是,我推一步,刘杨他们俩就要滚离办公室了。我拉一把,这俩人搞不好还要在业务部蹲踞。
我还嫌他们俩不碍眼,我春宫还没看够?
管他什么刘杨马姐,管他什么灵周盛年,对我来说最好的结局是你们俩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越快越好!
强忍着恶心,吴祈宁悄声细语地说:“我看这办法可行,刘哥你放心大胆的干。有什么资源你跟妹子提。我以后还仰赖着您呢。您看您吃肉,以后怎么也得周全我喝口汤不是……”
刘杨一拍手:“好啦!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放手一起干!”
在一边儿猫着的马姐这会儿也跑了出来:“既然说好了,来来来,大家干一杯。”
吴祈宁察言观色,没忽略马姐用看狐狸精的眼神私下瞪了自己一眼的无奈。
哎……这娘们倒是真把刘杨豁的出去……还使美男计呢……
吴祈宁心说:这美男计要是盛年用,我上一当也不亏,至于刘杨么……省省吧……
酒席尽欢,有马姐把着,刘杨也不能对吴祈宁如何上下其手。大事儿说定了,也就各自散了。
下了出租车,吴祈宁踩着微醺的步子往家走,心里一幕幕回想刚才的事儿,十足为了自己的机智洋洋自得:一举除了两块恶心丸,今天旗开得胜的大赢家其实是我。
虽然天冷了,但是心里十足燥热,看一看盛境还开着门。
吴祈宁走进去:“穆哥,我要吃个冰淇淋!”
穆骏正在柜台后面看个什么图纸,抬头看见两颊桃红的吴祈宁有几分吃惊:“小宁,才下班?这么晚?”
屋里温暖如春,吴祈宁本来有点儿熏熏,让热气一蒸立刻面如桃花起来,这一整天对敌斗争,尔虞我诈,晚上回来瞧见穆骏,心里一宽仿佛见了亲人,脚下也跟着有几分踉跄。
穆骏赶紧扶着她坐下:“小宁,喝多了?”
吴祈宁摇摇头,不知怎么的居然开始撒娇:“心口热,我要吃冰淇淋。”
两人离得近,吴祈宁鼻子里的酒气一下子扑到了穆骏脸上,穆骏皱眉头:“喝多了?”
吴祈宁皱眉,摇摇头:“同事应酬么……烦死了……”
叹口气,同事之间么,这点儿破事儿难免,看着眼角眉梢都晕了桃花色的吴祈宁,在她身边就能感受到她喘出来的热气儿,看来有点儿高。实在不敢给她吃冷的,穆骏倒了一杯热红茶来:“小宁喝口茶,回家睡觉去。”
吴祈宁固执地摇头:“不嘛……呵呵呵……我要吃冰淇淋……”拍拍心口:“热……”一个趔趄,坐都有点儿坐不住。她扶住头,脸更红了,没想到自己这么失态,觉得有点儿丢人。她寻思,我还是赶紧回家睡觉吧。
谁知道穆骏叹气,伸出手半搂着她,慢慢地扶着她的头,把红茶端过来,凑到她嘴边儿,轻声哄劝:“小宁乖,来,喝一口。”
吴祈宁猛然低下头,她是瞬间受宠若惊到有点儿热泪盈眶。
小宁乖……
爸爸死了,妈妈心情低落,家里遭遇变故,甚至乐团缺了首席……
这么些年来,从来都是她哄别人,出头露面,腆着笑脸,掂着大勺想方设法地让日子好过一点儿,好像自己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在愁云上再加一层惨雾了。
所以她总是乐呵呵的。
小宁乖……
好些年没有人这么哄她一句了,谁都寻思她已经足够乖。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吴祈宁把红茶推开了一点儿,落寞地扭过头。
鬼都看出来她不高兴了,穆骏扶着她的肩膀,转过来她的脸,小心地问:“怎么了?”
非常近距离的一张帅脸近距离砸到了吴祈宁眼前。
吴祈宁的脸蓦地更红了,平常穆骏清冷冰凉的一个人,自己跟他就是熟,也从没有过什么身体接触,今天忽然被他半环在怀里,闻着穆骏身上干净清凉的味道,尤其眼前这张俊秀端庄的面孔,足甩刘杨十条街。此刻生气相近,说不心动是胡扯的……
心跳加速,酒气上涌,忽然觉得漫天地疲惫,吴祈宁慢慢地歪在了穆骏的肩头,歪在人家身上才知道,其实自己没有也那么醉,可这身上仿佛毫无着力之点,也实在不乐意起来,顺势倒在穆骏身上,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吴祈宁闭上眼睛嘟囔了一声:“烦死了!”
穆骏一怔,可是并没有挣脱,他还是把红茶递到她的嘴边。
手足渐暖的感觉,原来顺杆儿可爬!
听着穆骏的心跳,吴祈宁渐渐摆脱了不良情绪,她今天有点儿志得意满,搞定了办公室这边儿大帅哥仿佛也有门儿!就着穆骏修长的手指一口口地抿着红茶,吴祈宁渐渐开心起来,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简直无所不能。可是她实在不是那块无所不能的料儿,刚刚婉转入郎怀,吴祈宁就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声音响得她都恨不得抽自己,没见过世面,这不是心头鹿撞,简直里面关了一骡子!
穆骏仿佛也听见了,他略皱了一下眉头,慢慢地松开了手。
气氛由暖转凉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吴祈宁见好就收,赶紧低头收手,就着穆骏的手再喝了两口茶,顺势坐好。
气氛有点儿尴尬,穆骏往后退了几步,站起来,脸色淡淡的。
吴祈宁寻思我得说点儿别的把这话头岔过去,要不然以后咋见面,把心一横,她捂着脑门子抱怨天抱怨地:“穆骏哥,你不知道,今天惨了惨了惨了,盛总骂我不说,业务部那对狗男女今天也灌我!哎哟!头痛死了!”
穆骏一听,心思果然换了地方儿:“盛年为什么骂你?刘杨他们要干什么?”
吴祈宁托着腮帮子说:“穆骏哥,你不知道,刘杨他们要背着盛总自己开业,把盛总手里的单子都抢走……”
穆骏眉毛都跳起来了,他摇晃着吴祈宁:“小宁,小宁,这事儿盛年知道吗?你跟盛年说了吗?”
吴祈宁立刻大喊:“你别摇,我头晕!”穆骏立刻住手。
她困惑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和盛总说……”
穆骏问:“为什么?”
吴祈宁当时瞎了一双狗眼,犹自夸口:“何况……刘杨许了我那么多好处……也许我里应外合呢……也说不准……”
吴祈宁睁开眼,瞧穆骏脸色铁青地瞪着自己,目光灼灼,肯定不是界面友好的那一款。
吴祈宁心念电转,赶紧改口:“我是不乐意掺和这里乱七八糟的事儿,可是,可是他们都说……盛总不耐烦给富二代白打工……让富二代吃现成的……盛总自己有了小九九……也要造反呢……”
穆骏眼睛陡然瞪大,可是随即眼神一黯,整个人都没落了下来,再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她有几分摇晃地问:“穆骏哥,穆骏哥……你没事儿吧……”
穆骏深深地喘了口气,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他扶着吴祈宁站了起来:“小宁,你回家睡觉吧。我……我不舒服……”
吴祈宁噘着嘴点点头:“可我还是要吃冰淇淋。”
穆骏有口无心地答应着:“小宁乖,明天来拿。”
吴祈宁想了想这不是生气自己吃他豆腐的口吻,看来撒娇不能用尽,今天也只好如此,于是晃里晃荡地走了。
次日晨起,精神焕发。
吴祈宁想着穆骏说身体不舒服,特意打了一点儿豆浆再做了个蛋羹给穆骏送过去,美滋滋地想,也许进门就有个甜蜜蜜的冰淇淋等着自己呢。
谁知道人去屋空,连盛境都贴了告示:休业三天。
搞什么鬼!!
吴祈宁觉得蹊跷,用备用钥匙打开了穆骏住的小楼。她一路摸索上去,四下无人,只有写字台上一片散乱的心经,蓝纸金字,墨迹未干。
吴祈宁拿起来这些纸,忽然耳边想起来穆骏的话:当老天爷对我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抄经……
她摇摇头,心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