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广东省辩才杯辩论赛初中级决赛即将开赛,我们王牌辩论队队员为亲临现场欣赏比赛,特地从云起市奔赴广州。本次决赛的辩题是“社会的脉搏掌握在人才手里还是人权手里”,正方是来自云起市广宣中学的旌歌辩论队,反方是来自广州市天河高级中学的凛宇辩论队。我们身为云起市的学生,理所当然支持代表我市的旌歌队,何况我们听说旌歌队中有一名好主辩,虽然和我们一样才读初二,但辩才简直可以与高中生抗衡。

“那人好像叫……赵什么来着?”丢丢说。

“赵矮子。”胖圭咧嘴一笑,“他的身高是范桶的三分之二,体重是我的二分之一。”

我瞅了一眼范桶:“范桶你瞧瞧人家,个那么小就能打进决赛,你那么高居然输在预选赛。”

范桶不屑地白了我一眼:“关我半毛钱事?输了是大家的。再说这跟身高有半毛钱关系?”

“辩论输了主要怪主辩,就像棒球输了主要怪投手。”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说。

“那要是赢了呢?”

“赢了就是大家的功劳。”我们三个又异口同声地说。

“明年比赛别喊我当主辩。”范桶讪笑一声,“打破你们的冠军梦。”

辩才杯冠军是辩手的殊荣,我们王牌辩论队也以此为目标努力着。只可惜我们今年一上来就输了,什么名次也没捞着。也怪那辩题恶心,叫什么“学业重要还是家业重要”,我们居然抽到“家业重要”的反方,这怎么辩啊?我们几个辩友都生在极其普通的家庭,没有所谓的家业,问了朋友也说没有。再说了,这个辩题多半是什么领导为了让学生领悟学业的重要性而故意出的题,肯定会让对方赢。最后我们好歹也坚持了一下,因为范桶挖空心思采用了一种超乎常理的战术,那种战术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只能把它称之为“高科技”。

大家希望明年再战,因为虽然上来就辩输,但范桶当主辩的实力我们已经完全认可了。只怕全省强手很多,我觉得我们明年能打入八强已经不错。也正因此,我们会跑来广州参观决赛,希望近距离看看决赛的选手究竟拥有怎样的实力。

决赛赛场位于一个叫少年文体活动中心的地方,中间有个大会场,每年的辩才杯辩论赛都在这里举行。可是远道而来的我们半点不熟悉这个地方,一来就被广州的人口数量压成了肉饼,不论公车上、地铁里、大街上还是文体活动中心里外,都挤满了一个个气味各异的生物。我们两次上不去,三次被挤出来,四次被人流冲散,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文体活动中心门口,居然还跟我们说要门票!

我们四双眼睛望着售票处那长长的队伍……

离比赛开始只剩20分钟,排完那个队伍估计需要30分钟。我们四人不约而同地琢磨起如何插队如何混入如何翻墙,差点忘了广州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很传统的抄捷径方式——买黄牛票。

我知道火车站有黄牛票,足球场有黄牛票,演唱会也有黄牛票,没想到去个什么文体活动中心居然还要购买黄牛票。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城市乱了什么人都有,人们变着法儿赚钱,只要有利润就能无孔不入。一个小鬼出现在我们眼前,拉着我们问要不要票,保证真实,但票价是门票的两倍。我们也没说什么,果断要了。掏钱、拿票,那小鬼诡异的笑容仿佛在暗自鄙视:嘿嘿,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被鄙视已经无所谓了,我们也没有反鄙视回去的时间和心思。大家仔细检查,票是真的,于是入场。四人抓紧时间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中间的大会场,见门口已经没多少人了,估计是该进去的都已经进去了。我们来到门口,谁知看门人又跟我们说要门票!

“刚不是买了门票了吗?”

“你们买的是入园的门票,进会场需要购买会场的门票。”

这算什么啊!你们欺负乡下人啊!?告诉你我们可不是什么乡下人,云起是大城市,有七个区呢,说不定明年还会增加一个!我们也见识过这一套的,每次逛游乐场时都有类似情节,花钱入园后发现园内所有项目都需要重新购票,不玩还不行,因为已经花钱进来了,不能白来……

之后又出现了什么“套票”啊,“三项套票”啊,“情侣套票”啊,“家庭套票”等等,看起来价格优惠,实际上还是在坑钱。我现在算是理解刚才那小鬼的鄙视了,一定是知道我们还得买票,故意不告诉我们。我们只好找到会场售票处。掏钱、拿票……

掏钱……

钱……

钱呢?

我掏了半天没找到钱包,明明刚才还在兜里的。谁知范桶也掏了半天没找着,只有胖圭和丢丢找着了,拿出他们所剩的全部财产……总共152.80¥。我们望向票价表:门票40元/张。

这不耍我们呢嘛!!!

我算是更理解刚才那小鬼的鄙视了,他趁乱偷了我们的钱包!喂怎么办啊各位!?讲价吧!于是我们拿出学生证跟售票员侃价,侃了半天她也不肯退让,不就才7.20¥而已嘛!谁知她还用鄙视的眼神望着我们学生证上的地址,仿佛在说:切,没钱的乡下人。

都怪你们几个,平时不好好训练“买卖”技术,每次一训练你们就推三推四,以后可不能这样啊!今天的话,我看我们还是设法“蒙混”进去吧。我们跑到看门人面前胡乱说了一通,有说我们是穷学生啦,有说我们是参赛选手啦,有说我们是工作人员啦,有说我们是老师啦……其实不管说哪个都没错,但大家七嘴八舌一人一说法就错了。看门人又不是傻的,哪有穷学生和选手和工作人员和老师一起来的?只能说我们的功力实在太低了。最后我迫不得已居然跟看门人“借钱”,这7.20¥真把我们憋得像四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大黄蜂。

正当我们危难之际,一个穿着随意、面容慈祥的大伯来到我们身边。其实我感觉他至少已经60岁了,但他精神爽朗,容光焕发,所以我放弃“大爷”这个称呼,称他为“大伯”。大伯听了我们的难处,说可以赞助我们10块钱,但他掏来掏去也才掏出5¥。比赛都快开始了,他只好提议我们到附近找地方去看直播。我说我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哪儿找电视机,就算有电视,也未必有这个台。

大伯会心地笑了笑。他说他本来是准备在会场里听辩论的,但临时有事要回办公室。正好他的办公室后面有个小房间,里头有个大电视,可以收到今天的转播。我们欣喜地跟他去了,就在附近,一个叫学生课外活动署的地方。大伯把办公室钥匙交给我们,让我们先去顶楼的521开电视,他办完事就上来找我们。

时间很赶,我们便先上到顶楼五楼,看了521外的牌子才明白,原来刚才那个大伯居然是课外活动署署长,估计是这栋楼的BOSS级人物。怪不得他会被请去看辩论赛决赛,怪不得他的办公室装修得这么豪华,侧面居然真的还有小房间。

我们打开电视,调了半天都没有信号,后来发现这里只能接收网络电视。我们接上网线,调了半天还是没有信号,不知道是网络不通,还是我们根本不会调。我们原本考虑,既然是在电视机前看转播那就可以轮流来玩“解说”游戏的,可机顶盒屏幕上显示的几个干巴巴的数字仿佛一张充满鄙视眼神的脸,对我们四人说:嘀嘀嘀,没文化的乡下人。

我们琢磨了半天都没能成功接通网络,看看时间,决赛都已经开始10分钟了。运气好的话决赛会拖延10分钟开始,运气不好的话我们已经错过了开篇陈词阶段。我们想去问大伯怎么处理,于是我们猜拳决定谁去找大伯。但猜拳对我们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最后还是发展成辩论。范桶说他丢了钱包他不去,胖圭说他体积太大他不去,丢丢说他怕找不到大伯他不去,最后还得我去,好像我没丢钱包似的。可我跑出去也不知道大伯人在哪,只能回来继续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急得像被困在水底的玻璃瓶里的大黄蜂。

专程过来看比赛,却只能在接近赛场的地方想象比赛的进程,这是多么可怕的经历啊!我算是理解斯文的父母每到黄金时间就必须打开电视,以及斯文本人每到固定时间就必须打开电脑的心情了。想看的东西一直在自己不知剧情的情况下慢慢流逝,就好像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从指缝中一点点溜走却止不住似的,比一次过被偷还令人揪心。我们听到外面有点吵嚷,以为是大伯来了,可大伯还是没来。我们越来越失望,慢慢放弃了,要知道整个辩论赛的过程就没有几分钟,到头来还是只能看网上的视频。

也就是说,我们白来了一趟广州。我们接二连三叹气,叹自己被广州的地头蛇坑了。我们只好离开大伯的办公室下楼,考虑是不是去广州其它地方玩玩。胖圭说要去找好吃的,丢丢说要去书店,范桶没说什么,我则要去帮斯文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是什么图片和裁缝店面。总之我们各自散了,谁也不知道,下面吵吵嚷嚷的楼梯口处发生了一场重大的人身安全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