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动刑之谈，对峙

所有视线凝在桑桐身上，压力如山倾倒，她眉峰渐紧，一字一顿道：“民女，无罪可认。”

一语出，满堂哗然。

她抵死不肯认罪，简直冥顽不灵，死不悔改。

“用刑吧大人。”

陈宝带头在堂外喊了一嗓子，“她这样的贱骨头，不用些手段，肯定是不愿招供的。”

众人一致附和。

秦昭思忖须臾，微微俯身盯着桑桐道：“你听到了，众怒难犯，你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本官就只能大刑伺候了。”

“来人呐！”

他一指桑桐：“把她给我摁住，上夹棍！”

“卑职领命！”

衙役等齐声应和，大步迈出。

“大人难道就不怕屈打成招吗？”

桑桐被他们一左一右强按住肩膀，立马有人拿了夹棍过来，粗糙的棍子浸满了陈年血迹，不知有多少双手废在这上面。

她身体紧绷，本能的就要挣脱。

但想起这是官府衙门，桑桐又生生忍下冲动，在一众叫好声中，挣扎着抬起头：“重刑之下，必多冤狱，民女自认体弱扛不过刑罚，但人命关天的大罪我也不敢轻易认领，你就不担心我今日招了，来日州府复核提审，民女再堂前翻供？”

她是医者，济世救人是生平所愿。

一旦背上了杀人的罪名，且不说行医一道自此终结，罪刑重大，单是她心中的那道坎就迈不过。

衙役上刑的动作一滞，扭头看向县尉。

“这……”

秦昭被她问得显然有所迟疑，这案子涉及朝廷命官，上面定然容不下翻覆无常的判处，其他人则是没遇到过胆子这么大的犯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陈宝道：“你居然威胁县尉大人？”

“这不是威胁，是事实。”

桑桐垂眸扫了眼手上的夹棍，继续看向堂上，深吸口气道：“大人们这样紧逼，究竟是想要一个凶手，还是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清白？”

“放肆！”

秦昭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做，就被她一句话激怒，“你敢质疑本官？”

“民女不敢。”

堂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桑桐不躲不避的迎着他的视线，扬声道：“大邺律法在上，桐花百姓在旁，民女相信大人定会秉公办案，正因如此，大人才要给民女一个申辩的机会。”

秦昭看着堂下和外面乱糟糟的局面，忍耐再三，还是抬手挥退了衙役。

再看向她时，眼中多了一抹审视。

“你想怎么申辩？”

桑桐整理了下仪容，重新跪正道：“大人口口声声质问我认不认罪，好似咬定是我用药不慎，毒杀人命，可证据呢？”

“药方和酒都是证据，仵作验尸的结果也是证据，铁证如山，你休想狡辩。”

坐在一旁的师爷冯夷突然开口。

秦昭诧异的朝他瞥了一眼，后者似觉犯错，悻悻垂下头去，再不敢多言。

桑桐见状心中轻嗤，没了县太爷这个主心骨后，这桐花县衙门的规矩真是翻天了，连一个负责笔录的师爷都敢随意插口刑讯之事，怪不得衙门这般乌烟瘴气。

师爷缄口，堂外的陈宝等人却无所顾忌，高声附和他的话。

周遭热议如沸，经久不息。

等他们喊累了停下来，桑桐这才缓缓说道：“药方和酒只能证明我曾替尤大人看诊开药以及事发之前他服用过此药，在这桩命案里，民女从中只提供了一张药方而已，算起来，抓药的铺子，煎药的人，甚至是能接触到尤大人的都有嫌疑。”

“至于中毒之症……”

她转向仵作问道：“阁下能保证尤大人定是乌头中毒致死吗？”

“我……”

仵作犹豫后摇了摇头，“毒物种类繁多，《尸辨集录》有载，凡中毒者口眼张开，面唇青紫或发绀，尤大人的尸身皆符合这些特征，但光凭这些，很难分辨具体是中了什么毒……”

所以他最初陈述时，只说是中毒之症。

他末了又添了句，“乌头之说是负责缉拿和勘察现场的差役根据当时的状况作出的推断，两相印证，也算合理。”

闻言，桑桐恍然大悟，“我想，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她就说给尤大人用的药很是谨慎，怎么会吃出人命来。

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此间情况复杂，桑桐一时没想好从哪儿开口，就听一声暴呵传出，“你该不会又想质疑尤大人乌头中毒之说吧？”

这桩案子从一开始就是由陈宝带人督办，这个结论也是他给出的，听到桑桐言语之间似有所指，他哪还能忍得住。

又是他！

肩上的刑鞭，堂中的刁难，桑桐对此人耐心耗尽，她是不想多生事端，阻扰查案，而不是逆来顺受，任人揉搓。

“敢问大人，公堂之上故意喧哗，搅乱问案，寻衅滋事，按律该如何处置？”

她针对的意味太明显，公堂内外一阵哗然。

秦昭压眉，斟酌道：“此事嘛……”

“卑职知错。”

陈宝也没想到她有胆色直接发难，怔了下，感受到堂上投来的复杂目光，忙快步入内，识趣的领了错，然后顺势说道：“启禀大人，此案是由卑职搜寻查办，她既对结果有异议，论理，卑职应当在堂对质。”

秦昭面无表情的点头。

“对质可以，但你要谨记，不能再胡言乱语，坏了规矩。”

“卑职遵命。”

从桑桐质问到陈宝上堂，县尉应允，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

陈宝称心如意，给了桑桐一个挑衅的目光。

桑桐本来也没指望秦昭能直接发落了他，将他栓在眼皮子底下，好过放在外面上蹿下跳，时不时刺她一刀。

“继续吧。”

秦昭发话，众人不敢有异议，不约而同的望向桑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尤大人……”

陈宝率先发难，桑桐却不理他，对仵作再问：“如果此毒换成断肠草，食莽草，丹砂，砒霜等物，你可能分辨出来？”

“能。”

这次仵作答得很干脆，而被两人彻底忽略的陈宝面色铁青，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桑桐问：“为何？”

仵作蹙眉，似是对她的问题很不满，但碍于众目睽睽，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些都是较为常见的毒物，经验积攒多了，自然能分辨。”

果然如她所料。

桑桐心中大定，重新端正身形，望向秦昭，“民女想问的问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