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早晨还是和冬天一样冰凉,让人打寒颤,想喝一口烧酒却只能缩在角落躲凉风,两排牙齿咯哒响。
“嘿!老伯,起的早啊!”一个年轻小伙高高甩手向他打招呼。
老伯笑着回应,凉风透过松散的牙缝直往肚子里钻,“你早你早。”
他穿一件不像样的白大褂,身子被紧紧束着,不安分的麻布线绳像脱缰的野马,挂在衣角边,这一从,那一簇,还有的拖到裤腿上。腋窝那用一块脱色的蓝布缝缝补补,才勉强像个样。记得这块布还是从徐妈那里厚着脸皮要来的,人家拼了命说这块布不能给,可他却以为徐妈有城里人要好看的病,想说什么蓝布和这件衣服不搭之类的话,最后拗不过,腋窝又多了可以暖和的宝贝。
望望太阳,老伯只觉得时间不早,加快了些脚步,随着年龄增大,老伯没有察觉的步履蹒跚起来,岁月好像磨灭了他当年的英姿飒爽,身子一半斜着,当年做矿工烙下的病根。年迈的老人最禁不起冻,阳光像是他们的特效药,每天无事就会搬张凳子坐在门前。风也成了他们的朋友,任他自由吹过脸庞,像是在帮自己梳理凌乱的头发。
真是岁月不饶人呐,老伯也有了岁月冲刷后的影子,阳光像是泼到身上的水,解决了饥渴也没了生活的哀怨,斗志也随着哀怨一起走失。别人走过看到他的影子,没有棱角,只觉得微微渺渺,若有若无,行影匆匆。
“快来看呐,来来。”
前面挤了一堆人,宽阔的泥路被缩小一半,“大早上的,也不嫌凉。”老伯从老远就听到这里唧唧哇哇,村里大妈围着,里一层,外一层,中间一层又一层,“啥玩意,这么稀罕?”
荒野的苍蝇少见,可这里都是嘤嘤嘤声,还夹着一股闻了味就想吐的臭,怪不得苍蝇会喜欢,原来是——臭!啊!
人群吵吵闹闹,忽然一股音像开了嗓喊出的破天荒,惹的人身上汗毛倒立,鬼神远之,罗刹心慌。
“哎哎哎——呀呀呀——!我的娃——呀——!你怎就没啦——啊——啊——!啊啊啊——!”
“你看这——到处都是血啊——,儿啊——没了你娘咋办啊——!你怎么就走啦?昨晚还好好的啊——儿啊——!”
“这婆娘瞎喊什么?”老伯循着声也想凑过去瞄几眼,看个明白,心里这颗心也好舒坦些。
没走几步,飘来一股洪荒洪泽,哇靠!!老伯的老花眼熏得迷糊,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恶气’。
什么味这么——臭!?老伯险些晕过去,一旁同样在看戏的年轻小伙急忙扶住他,“老伯?你没的事吧?”
他强忍着摆手,立刻就像抽筋似的缩回来,“没事没事。”秉着全身气汇集丹田吐出一口黄痰。
老伯看也没再多看,嘴巴不停念叨,“晦气死了,哪家出这种事。啊呸!死了活该,死的才好,应该多死几个。狗屁习俗现在还留着,真不要脸!”他自顾自地骂道,脚步加快了些急着去食堂做饭。
自己走在路边,中央开来几辆车,咕嘟咕嘟冒黑烟,屁股后面扬起灰尘,有一辆还算干净,车里坐着的应该也不一般。等会!那不是昨晚那两个姑娘?
“老伯,早啊。去食堂啊?”一辆车里探出一个头,挥手向自己招呼。
“希伯来啊?早啊?这车一辆一辆的,干吗去啊?”老伯扯着嗓子问,又老又破的卡车声把自己的话全压回去了。
估计也是没听见,就招招手示意。
“老伯刚才说什么?你听见没?”希伯来问他徒弟阿尔莫。
后者努力在摇晃的车厢坐稳,对刚才的事视若无睹,听到后一脸正经的回答,“没听见。师傅,要到了。我们要把血迹擦干净吗?”
“哪来那么多水,尽量干净些处理。”希伯来两手交叉,大拇指来回转,低头皱眉,“这事在这里不好办啊?”
“师傅,要不别让她们出面,要是又出事了,我们就更为难了。”阿尔莫细心替希伯来思虑。
“带这么多人镇着呢,出不了事。”
车停了,扬起的烟尘盖住了这条街,黄沙满面,真相好像也变得似真似幻。
“下车。”希伯来一声令下,几十个比较壮实的小伙跳下车,撸起衣袖,肌肉邦邦硬。“让开让开,大家散了吧,散了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大家各忙各的去吧。”希伯来拼了命喊,嘈杂人群里,他的话音似乎不那么明显,只恨自己出门时没带个喇叭。
“大家散了吧,散了吧,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其他人帮他喊,一头扎进人群里,奇特的臭味让人发晕,他们怎么能待的下的?阿尔莫不理解,捂着鼻子向人群里钻。
“儿啊——你好惨啊——!”那个大妈开始撕心裂肺的喊,一旁跪着几个大妈帮她助力。
这一招好像行不通,看戏的人没少,反而多了起来,拽也拽不走,大多也不敢拽,动大妈几下,人家就要跟你舞刀弄枪,老大爷也不敢碰,基本上都是些闲着没事的围在这。
“砰!”
这一声响彻天际,昨晚的故事彷佛重演,却没有几人死伤,微粒子朝天飞,如鹰击长空,发出呼啸般雷鸣。它像是在审判,丑陋习俗的表浅人人弃之,只有旧社会才会重演的故事,应该永远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人群里发出惊恐的声音,希伯来等人也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一跳,大妈的嘶喊声霎那间截止,像被硬生生掐断喉咙,不能言语。众人目光齐齐向一处望去,那一具让他们疯狂又令他们恐惧的身体。
“就是她!昨晚就是她杀了阿宝。”拐角里窜出一个人喊,两眼张的奇大,像见到了鬼,片刻间就会昏死过去一般。
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沐霖一火冒三丈,真想给他也来一枪,自己自从拿到这把枪,还从来没杀过活人。
“啊啊啊!杀人啦,逃命啊。”不知哪个人喊,大爷、大妈的脚也变得伶俐,蹦蹦跳跳四散开。“沐霖一,把枪收起来。”希伯来喝止她,自己心里也忌惮她会干出什么来。
沐霖一乖乖把枪收好,霍桑陪她过来,奇怪的是霍桑没有牵她的手,就那么十分自然和谐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