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建安五百年

建安525年。

刚入秋,清晨的太阳温吞的挂在东方。

洛阳城映月楼后的一座小院。

“嗯?”

许长乐意识清醒的瞬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眼睛还没等睁开,整个人滕的坐了起来。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看见自己还在的两条腿动了动。

接着伸手在自己胸前背后一阵摸索。

一瞬间脑子里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是滑雪遇见雪崩给崩死了吗?

四肢活动间看着手脚健全浑身无伤的自己刚想打量四周。

一阵令人眩晕的感觉从脑袋里汹涌而出,太阳穴一阵突突。

这感觉来的太快太猛,他发誓这比之前被雪崩活埋还痛苦。

许长乐眼睛睁的很大,像是要把眼角给瞪裂一般,接着一条条血丝爬进眼珠,很快双眼通红格外吓人,他也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下一秒眼前一片黑暗,昏了过去,身体还在床上偶尔抽搐着。

娘的,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还是正在死…

他也分不清了,这是昏迷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再次清醒时许长乐看了看窗户外面,天已经黑了。

“黑漆漆的,真是,怎么不开灯啊。”

揉着依旧有些发胀的脑袋,嘴里嘟囔着准备下床的他,揉着脑袋的手顿住了。

建安有五百多年前?

我是谁?许长乐?

映月楼?

洛阳城?

还有蜀汉?丞相的江山守住了?

司马老贼人呢?怎么没有他?

赤壁之战以后武道昌盛,各大门派如同雨后春笋崛起?

都说弃婴必定是主角,失散的亲生父母必定牛逼,我怎么父母双亡死于响马?

养母还是开青楼的?是拉皮条的吗?

………

一段十多年不属于他又属于他的记忆出现在脑海里,那么深刻,又那么遥远。

许长乐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借着微弱的烛光来到桌边掀开茶壶的盖子仰脖就往嘴里猛灌。

一壶茶喝完他坐在桌边愣愣出神。

许久后,许长乐抬头看着跳动的烛火:“难怪不开灯。”

他意识到自己是穿越了,也许是死过一次,他没想象中那么激动,冷静下来后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随后他也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虽然不是王侯将相的子嗣,但映月楼是洛阳城里最大的销金窟,他有个神秘的养母。

所以两世为人,他都是富二代,毕竟谁寻常家的孩子不去想着搞车贷房贷成天想着睡姑娘搞滑雪啊。

不知道是现代人的思维还是记忆融合的缘故,他的思绪很跳脱。

突然就觉得这一世的父母做的回报最大的事就是施恩于当年落魄的穆姐吧。

穆姐就是映月楼的老板,也是他养母。

在他的记忆里穆姐的全名几乎没听人提起过,洛阳城里的人都叫她穆娘子,而他一直是叫穆姐。

之前头疼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贴在身上的长服有些不舒服,他很自然的开口:“琳琳,我要沐浴,你让人准备睡。”

说完他自己心里也忍不住赞叹,这要说起使唤人,上辈子再有钱也没这时代的人来的丝滑自然。

话音刚落,就有一女子推门而入了。

十七八岁模样,满头青丝却盘起,身穿浅紫色长裙,脸蛋是有些肉的瓜子脸,又像鹅蛋脸,五官明媚动人。

尤其是眉眼,让人一看就有一种温婉的气质,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此时的少女神情有些憔悴,正急步走,一双美眸里却看得出很兴奋。

“少爷,你醒了?”

许长乐看着关切的眼神有些恍惚,随后点点头:“嗯,你去让人准备水,我要洗…嗯…沐浴。”

“我这就去让人准备,还有通知夫人。”

说完琳琳姑娘就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就是穆姐。

一刻钟不到,水已经被下人放满,许长乐来到屏风后,手指抚摸着浴桶的边缘,心中思绪万千。

随后脱下衣袍跨了进去。

将除了脑袋之外的身体没入水中后他靠在浴桶边缘的头枕上闭上了眼睛。

他很自然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但以他有限的知识储备还是没太理解,这建安不是二十多年就亡了吗?哪来的五百多年。

更奇怪的是蜀汉也在,按道理以卧龙的性格,东吴先不论,这蜀汉和魏国不是有一方要必亡的吗?

他很确定不是自己书没读好,难道是穿越姿势不对?

轻微的推门声响起,不用睁开眼他也知道是琳琳姑娘进来了。

因为这画面记忆里出现过很多次了,只是更多的时候这大号浴桶里是两个人,而显然现在这种状态下的许长乐没有这种雅兴。

想到这里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叹,说起会玩,还得是古代人。

并不是新世纪的人不会,只是现在他处的时代,一些事是不用承受任何心理负担的。

随后一阵幽香袭来,许长乐深吸一口气,是记忆中的味道。

少女来到身后,拿过一旁的汗巾给他擦拭,许长乐熟练的伸臂抬手,一套动作说不出的丝滑。

“少爷,夫人让您沐浴完了去找她。”

少女声音轻柔的开口。

许长乐这才睁开眼:“有说什么事吗?穆姐心情可好?”

不是他小心,是因为他与人争风吃醋被揍了,还没打赢。

准确的说是被打死了,所以他才能穿越过来。

试想,一个青楼的少东家在自家青楼里和人争风吃醋,还被打死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别说穆姐是个喜怒无常的疯批了,就算是个正常当娘的脸色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去。

果然,身后的琳琳姑娘闻言红润的小嘴忍不住轻抿,手中的力道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我不敢,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哎……”许长乐没再说什么,而是悠悠一叹。

这能怪谁呢?谁能想到自己穿越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替自己擦屁股,还是这种事。

换作以前的他肯定会提心吊胆,但现在,以他对穆姐的了解,加上先进几千年的思维,问题不大。

很快在琳琳姑娘的服侍下他穿戴整齐,准备离开小院。

“对了,以后叫你琳儿吧,这样显得亲密。”

许长乐说完也不管身后少女的表情,昂首挺胸朝映月楼走去。

映月楼共五层,是圆形建筑,一二楼是互通的,三楼是雅间,四五楼是客人留宿和姑娘们的住处。

而穆姐则是在五楼之上的小阁楼里,这里也是她的住处,她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这上面度过。

穆姐几乎不管映月楼的事,都是东叔在操持,但就算这样,在洛阳城里也几乎没人来映月楼里找过麻烦。

而且昨日与他争风吃醋的人是侍郎的儿子,具体哪一部的侍郎当时他也没问。

当时他也将人腿打断了,好像自己醒来也没听琳儿说有人来秋后算账。

这些或许以前的他不会在意,但以他现在的思维来看就很耐人寻味了。

自己这个便宜养母估计不是简单人物啊,谁家正常女人成天装深沉醉眼看人间,站那么高也没个围栏,不怕摔死。许长乐心中暗想。

顺着一侧的楼梯他径直往楼顶走去,身旁的映月楼里莺莺燕燕的娇嗔和客人的欢笑声。

很快他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目光不由向下看去,这里具体多高他不清楚,但绝对超过上辈子的五层楼了。

楼顶阁楼里烛火摇曳,一旁的小亭子里坐着一道红色身影。

此时月正如钩悬在半空,穆姐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一袭红衣在入秋的微风中随意舞动。

许长乐大步向前,穆姐转过头刚想开口阴阳怪气的问候几句。

却看见自己的义子来到近处后扑通一声跪下,接着双手伏地磕头。

完成上述动作流程后许长乐深吸一口气:“穆姐,我错了,让你担心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说完他没抬头,静静的等着自己养母的回答,只是在心中暗想:穆姐,超越千年的恐怖之处,以后你可以慢慢领教了……

这是他在洗澡的时候深思熟虑后想出的办法。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打的是侍郎的儿子,虽然自己被打死了,但现在他醒了,没人知道他死过一次。

他自己肯定不会到处说:嘿,没想到吧,我死了,嘿,我又活了,我还是个穿越者,惊不惊喜?

那是智障才能做出来的事。

但人家侍郎的儿子确实是被打断了腿。

但穆身后有人压了下去,对方也没秋后算账,所以这件事也不算天大。

加上记忆里自己对穆姐是又敬又怕,但从不服软,哪怕挨抽也是又怕又瞪着对方让她打。

所以考虑下来他需要转变两人的关系,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表现出自己已经大彻大悟了。

穆姐确实没想到自己这个义子会这样,记忆里他宁可被打死也不服软,没想到这一跪如此的丝滑,头磕的也如此虔诚。

过了好半晌,穆姐回过神,收起脸上的错愕:“你…起来坐吧。”

许长乐闻言起身嘿嘿一笑,来到穆姐对面的石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小半碗酒一饮而尽。

他没去看穆姐有些怪异和疑惑的眼神,长出一口气双手向后倚在栏杆上侧头看着月亮。

“君可知,妾怎会对月消愁;君可知,月长愁,人不语,尽知否。”

这是他读书时泡文艺女青年翻书看到了,只是现在穿越一回,看着数千年前的下玄月思绪翻涌间想到了才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