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不曾下雪,这冬日里最冰寒的时节终是要过去了。
今天宁川特地起了个大早,还是熟悉的王寡妇面馆,一碗面三碗肉,一顿足足七斤。
倒不是非得吃这么多才能吃饱。
而是这家面馆自有其标准,一次消费二钱银子往上,可由老板娘亲自上菜。
当然,宁川的主要目的还是吃饱,淬体到他这个地步,如不能每日吃饱,甚至有进境倒退的可能。
只是今日这面馆中并无人消遣王寡妇,大伙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看她,哪怕那道丰腴身影从身旁路过,也最多是耸耸鼻子,闻闻那沁人心脾的馨香,便是最大胆的动作了。
如此乖张,只因面馆角落坐了位女子。
那女子坐在窗边,她看上去双十年华,气质恬静而淡雅,清晨的阳光照到她娇颜上,在皮肤表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在面条热气的映衬下依稀可见纤细的绒毛,她坐在那细口细口的吃着面,让人不忍去打扰,仿佛这就是岁月静好。
“这个女人,要是再给她手里拿本书,那估计温柔学姐的气质一下子就上来了。”
宁川猛的嗦完最后一口面,却也不敢多去看那女子。
表象,一切都是表象。
若是有人被那女子的外表欺骗而轻浮于她,那他一定会死的很惨。
因为她是洛沉鱼,是望星客栈的人,是那位庄先生的六大弟子之一,以脾气火爆,出手狠绝而出名。
她也是王寡妇的小姑子,王寡妇前夫患病身亡后,王寡妇便与洛沉鱼两人相依为命。
曾经有几个不识好歹的岛国海鲜商人来到清河镇,无意中发现王寡妇,叹其美貌,多喊了她几声花姑娘。
洛沉鱼得知,火速从望星客栈赶来,一脚一个将几位海鲜商人的第三条腿通通踢断。
哪怕有人告知洛沉鱼这几位商人是受龙川某位大人物相邀来参加宴会的,她也丝毫未留手。
至于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类似事件也是不少,清河镇卢氏铁庄的大公子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有龙川城,某位商客之子也因为在夏季多看了洛沉鱼裙摆下的长腿几眼便卧床数月。
有此二事,清河镇男人见到洛沉鱼,大都低头赶路。
“望星客栈……”
临出门时宁川忍不住又瞟了一眼窗边那道倩影,心中略有羡慕。
来王寡妇面馆的次数多了,让他隐隐意识到坐落于离归原上,那绕树而建的七层客栈才是整个清河最值得加入的势力。
且不说那神秘莫测的庄先生,光其门下六位弟子,就个顶个的都是人中龙凤,任何一位都有不俗声名。
望星客栈不仅底蕴深厚,亦行大善。
前几天的征税,清河镇有不少人难筹税钱,即将面临流放或蹲牢的窘境。
是望星客栈出手,关键时刻客栈的主事者豪掷银两上万,保得整个清河无一人流放。
那日过后,望星客栈在清河的声望达到顶点。
只是这望星客栈从不对外公开收人,诸多像宁川这样的有志之士想加入其中,都是找不到门路。
拐到麦香楼买了几包上好的绿豆糕,花去三钱银子,宁川掂量掂量,分量应是够了。
无论在哪里,人情世故还是要有的。
这绿豆糕等会拿给六合武馆收取报名费的人,宁川找陈华打听过,干这种活计的,与馆主的关系通常很近,知道的事也多。
毕竟这硕大一个武馆也是学员众多,对方稍加提点几句,比如武馆内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背后没啥背景,谁谁谁组成的小团伙没出息等,这些消息都至关重要,可以少走些弯路。
六合武馆位处清河镇内城,其占地接近二十亩,四周有丈许高的石墙作遮挡,墙后是整排的柳树。
武馆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输四个大字:六合武馆。
来到这里,已能听到里边传来刀刀相击之音,或是中气十足的呼喝,那是武馆中人在切磋,在锻炼。
宁川略有些激动,这种感觉就跟要去上大学似的。
大门旁边有间侧房,墙上开了个窗子,紧贴着一张长桌,一瘦长男子趴在长桌上呼呼大睡。
咚咚咚!
宁川敲了敲窗框,轻声道:“这位大哥。”
“有何事?”男子醒转过来,揉了揉眼睛,上下看了看宁川。
“来习武。”宁川笑道,接着把绿豆糕往桌子上一放。
看是麦香堂的糕点,男子顿时眉开眼笑,打开黄油纸开心的吃了起来,“好说好说,带钱了吗?”
“带了带了,这里是三十两。”宁川从钱袋里拿出三锭官银,整三十两。
官银和寻常碎银可不一样,一锭十两的官银,有些时候可换碎银十一两。
“哟,看来打探过,不错。”男子表情愈发友善了,这么懂事又大气的学徒可是很少见。
放下绿豆糕,男子把手在身上擦了擦,从桌下拿出两块木牌,上面有着六合武馆特制的印记,接着取过狼毫。
男子笑眯眯道:“多的我也不说了,三十两银子一期,一期六月,每月可药浴一次,每日包午食,一般学徒都是易筋期开始来武馆学桩功,为淬体极境时凝聚真气做准备,毕竟咱武馆传承完善,又有专门的教习,这是很难得的。”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咱们六合武馆开设这么多年,很少有人只学一期就突破成武师的,能到炼脏大成就算不错了,若六个月过去未成武师又想继续待在武馆里,可以再续一期学费,直到功成。”
“当然,突破武师后倒是不用再交银子了,届时去留随意,如想继续待在武馆随馆主修行,每月完成馆主交代的两个简单任务即可,那对武师来说没什么难度。”
这些和陈华所说,春雷武馆的规矩差不多,宁川笑着听完,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当然,每月药浴一次的规矩是死的,也不是不能多泡,加银子就行,药浴规格不同要的银子也不同,对了,你的名字。”
“宁川。”
“哦,宁川……”男子提笔在木排上写下一个宁字,突然皱眉,而后将笔放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武馆最近不招人。”说着他把三腚银子还回宁川手上,又麻溜的把窗户一关。
这……什么情况?
宁川表情凝固了,感到莫名其妙。
刚刚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一会就变卦了。
还有,你把我的绿豆糕还回来。
宁川敲了窗户,又敲了敲,再敲了敲……
里面人开始装死。
有古怪,真不招人还是假不招人?若真不招人怎么会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哪怕刚睡醒,也不至于反射弧这么长吧?
回到街上,宁川又狐疑的展开地脉之眼看了眼,侧屋里的男子两只脚搭在桌上,正优哉游哉吃着绿豆糕。
好,我记住你了。
宁川脸色略微有些难看的离开这边,目的没达成不说,还被白嫖了一份绿豆糕,这就很难受。
他心中思酌片刻,往街上另一头而去。
六合武馆与春雷武馆之间的一座酒楼,那日与宁川交涉过的刘老站在窗边。
底下,宁川正从酒楼前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