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深深看眼刘大夏，显的意味深长，感慨道：“刘御史真是刚正之臣啊。”
一声感慨，朱厚照便带着刘瑾出了东暖阁。
王鏊看眼刘大夏，平时陛下就是这个性子，本来就对皇室子嗣不上心，朝臣都急坏了。
你刘大夏嘴真贱。
说话不过脑子。
这廷仗，你该领。
李东阳原本就是被刘大夏拖拉着来的，现在跟焦芳借口说还有要拟明天的封赏文书，直接走人。
刘大夏心里苦，出了东暖阁想和黄珂诉苦，黄珂只是象征性安慰安慰刘大夏。
明天皇帝有封赏圣旨，黄珂岂会惹皇帝？正常人，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冲锋陷阵，只会跟着凑个数。
刘大夏领了二十廷仗，被抬着出宫，心里嘀咕，要是被皇帝破坏一次规矩礼法，后面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乾清宫。
朱厚照细细查看刘瑾派人运来的半筐子煤。
这是西山采出来的。
从弘治赐给张鹤龄家的山头挖出来的。
准确来说，现在是自己的。
刘瑾笑嘻嘻的说：“爷，奴婢都是按爷的图纸规划的，那边还建了排房舍。
既然挖到煤，奴婢想，难么大的山头，不如让京营那些兵卒过来挖煤，到时候奴婢就可以帮爷卖煤赚大钱了。”
“卖给谁？没有这种带排烟管的圆铁炉，屋子密不透风，熏的久了容易死人，你想谋害百姓吗。”
“奴婢不敢。”刘瑾见朱厚照的手漆黑，连忙上前，用自己袖子擦拭：“奴婢给爷擦擦。”
“不许调京营兵卒。”朱厚照盯着刘瑾。
“许多百姓都没有饭吃，去给这个露天矿招收矿工挖山往后，每日管饭，工钱按时发放。”
刘瑾原本想着可以用京营的兵卒来挖矿，结果陛下非不让，还让招收矿工。
朱厚照看着刘瑾，有意无意的说道：“告诉那些矿监，谁敢伸手吃拿卡要，朕亲自废了他。”
刘瑾身子一颤，陛下这话怎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好在自己兢兢业业，将那边的开矿准备，已经做到极好。
“如果有贱籍百姓应招矿工，皆招，不许为难。”
贱籍也要？
刘瑾有些懵。
洪武年间，为恢复经济，当时制定严格的户籍制度，让赋税更好收取。
分良籍和贱籍。
良籍主要是三种。
民，军，匠。
贱籍则包括浙江堕民，陕西乐籍，山西乐籍，京城乐户，广东疍户，浙江九姓渔船，南直隶伴当和世仆，丐户等。
贱籍不能做官，不能购土地。
一般情况，是不能和普通百姓通婚的。
尤其到了明朝中后期，律法崩坏。
天灾和战争影响，这个户籍制度就成了百姓枷锁。
明朝户籍制，把百姓定了性。
许多百姓种地得不到温饱，却被户籍限制，困在土地上。
过度重视农业，限制工商业。
经济出现疲软。
朱厚照其实有心想改革贱籍。
看到刘瑾为难，“啪”的抽向刘瑾：“你不乐意？”
刘瑾捂着脸，在朱厚照面前温顺的像只猫一样，摇头：“不，奴婢不敢，陛下做的对。”
朱厚照忽然想起，自己只叮嘱王鏊他们跟司礼监商议西北封赏的事情，忘了明天要封赏的人加禄。
“刘伴伴。”
刘瑾听到皇帝叫他，点头哈腰的围在朱厚照身边：“爷。”
“加张永禄米岁四十八石，赏银五十两……陕西巡抚杨一清，银五百两，纻丝五十表里。
封宁夏镇游击将军仇钺，为宁夏总兵，并封咸宁伯，兼操练三千营。
封延绥御史黄珂，任户部右侍郎，加禄米岁五十石，纻丝五十表里，银五百两。
赏延绥总兵马昂银五百两，加禄米岁五十石。
宁夏都指挥郑卿，都督曹雄夺船守义抗贼，为二等功。
镇守太监张弼，巡抚都御史马炳然，银三十两……”
刘瑾详细记着。
二等功，三等功，甚至连赏十两银子的宁夏官员都说完了。
但是……陛下怎么没提到赏自己啊。
连张永，谷大用他们都有。
刘瑾心里酸溜溜的。
陛下怎么就把自己给忘了，可他不敢说什么，只好将皇帝的封赏意思传达给王鏊他们。
第二天。
仇钺，黄珂，张永得到封赏的旨意，都是乐开花，
黄珂去年是巡延绥的御史，但是哪里有户部右侍郎来的香，陛下没有忘记自己。
仇钺升了宁夏总兵，还封了咸宁伯，有兼任操练三千营……不少朝臣都去给仇钺祝贺。
黄珂没有忘记马昂的妹子。
圣旨都顾不得拿回家。
带着马兰儿去东暖阁见皇帝。
看到马兰儿，朱厚照才想起马昂把自己妹子给献来了。
面对黑溜溜，还没有长开的野麻雀，没什么兴趣。
朱厚照取来奏疏，继续批阅。
黄珂还担心吓到皇帝，谁知道皇帝丝毫没有什么惊讶，于是放心不少。
马兰儿想抬头，但是跟着黄珂进到暖阁，就紧张的起来，下意识看眼不远处的靴子，心底泛起少许期待。
延绥那些男人她天天见，见了她都要跟她说几句话，还特别的热情，陛下见了她，肯定也会特别喜欢的。
然而，暖阁安安静静。
黄珂以为皇帝入神，又再次提醒：“回陛下，这个就是延绥总兵马昂的妹妹，她有些胆怯。”
胆怯，自己哪里胆怯了。
根本不会。
马兰儿掐了掐自己颤抖的腿。
“抬起头来。”
声音温和带着威严。
这是陛下说话了？
陛下让额抬头。
马兰儿循着声音看去。
眼睛正好对上朱厚照。
还算英俊，就是太白了。
马兰儿觉得男人要黑一点。
但她是只在延绥待过，哪里见过京城的士人。
再加上她没见到皇帝时，真的不带怕的，见到了，从进宫到现在越发紧张，尤其是宫里各处巡逻的甲士，还静悄悄的。
马兰儿双腿快要瘫软在地。
果然，是想象中的英武皇帝！
她耳朵嗡嗡的，只听到皇帝询问黄珂，她是不是马昂的亲妹子之后，就让黄珂自己回去了。
“不要害怕，朕听黄珂说你的骑射功夫极佳，还会拳脚刀剑，晚些演示下给朕看。”
陛下的官话真好听，不急不缓的，也不向兄长他们大嗓门，让人忍不住想多听几句。
听到马兰儿肚子叫，刘瑾憋着笑。
“桌上点心，吃吧。”
陛下咋知道自己饿了。
他人真好，比兄长好。
一点也不吝啬。
好实在的待客之道。
陛下是个很质朴的人啊。
半个时辰过去。
“朕带你去个地方。”
马兰儿听到皇帝又说话了。
嗓音很温暖，给自己的感觉好像是父亲大人。
然后她就被大群太监，内卫带着，跟着皇帝，坐在热乎乎的马车里，来到名叫豹房的地方。
“看，这里是练武场，有各种各样的兵器，往后，你就在这里学杀人，待会儿给你安排住处。”
马兰儿静静看着到处是练武的男人之地，不是带额侍寝吗，他咋教额学杀人。
延绥的秀才跟女子出去，都是看夕阳，采野花的。
他咋连被窝都不让自己进，那自己咋生娃娃嘛。
“额……额……”
马兰儿想问，为啥要带自己学杀人。
“你什么？”
朱厚照疑惑道。
看着皇帝的脸，马兰儿额字额了半天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