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叫人了。”
朱厚照不管她。
心道，宫里谁会大胆，不长眼来管自己的事？
自己非要出口气不可。
王氏用手指捻着衣襟，转头看朱厚照一眼，又回过头。
面对着墙，背对他：“真的要叫人了。”
“其实朕心里一直念着你，从上元节开始。这是违礼的事，知道不对，但还是忍不住，即便是错的也要做。”
“陛下之前怎么不说。”王氏心里震惊之余，下意识问道。
“这种事不知如何说，不能给你什么，所以没有脸说，说了不是害你吗……可若是能有你，朕死了也毫无遗憾。”
王氏觉得自己喘气有些急，感觉心情极好，她相信皇帝说的是肺腑之言，脑子里嗡嗡乱响。
完全没想到大明帝国顶端的皇帝会对她说这样的话，还有这样的情义，脑海一片空白，像是做梦。
王氏急忙转过身，手指按住朱厚照的嘴，声音有些走样：“陛下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相信皇帝是真心的，却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能从一国之君嘴里说出来，完全是杨慎不可能说的话。
这个言语间能断人生死，洞察人心，预言藩王造反，能为百姓用到便宜的煤炭，开挖龙脉。
上元节出口成词，喜欢出宫扮成大侠，仗义出手，让天下士人都敬畏的九五之尊，年轻皇帝！
他竟然……说能得到她这个残花败柳，死而无憾！
礼法规矩森严的大明，人人含蓄内敛，他却如此直白大胆，王氏心都要跳出喉咙。
“只要是大明的好东西，世间的珍贵之物，朕就想拿来给你，哪怕你要心，也能掏出来给你。”
“陛下别说了，我都信。”王氏紧绷的身子松缓下来：“不敢要陛下掏心。”
说完背对着朱厚照。
不再言语。
一个时辰过去。
朱厚照将掉在地上的衣服拿起给蜷缩在地上的王氏：“此事对你不利，不要告诉任何人。”
王氏点头“嗯”了一声。
朱厚照有些意外，没想到王氏会答应的这么顺利，甚至起身过来道：“陛下将龙袍也整理下吧。”
两人整理好衣服，王氏觉得这种事终究是不像话，再者只会让皇帝觉得自己轻贱。
“陛下，我们忘掉今天的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好啊。”
朱厚照爽快答应。
听到皇帝答应很快，走到门口的王氏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有种复杂而说不出的滋味。
刘瑾笑道：“爷，奴婢送杨夫人出去。”
朱厚照点头，回过身继续想废除贱籍的法子。
杨府。
杨慎的两个妾氏在饭桌上，暗示杨慎今晚该去谁房里过夜。
王氏根本不搭话，觉得争这个没意思，还很无趣。
吃过饭干脆回到卧房躺着。
她知道自己怎么了，被强烈而直接的心事挂念，哪里还会思考杨慎。
陛下说他练武，所以手上还有茧子，她也感受到了，陛下的胡子有些浅，陛下还说，愿意把心掏给她。
可她却帮着杨家，打听陛下的事……实在是愧疚。
王氏翻来覆去，后来又坐在床上，还给了自己一耳光。
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味跟皇帝的动作，不要去回味他的每句话，他的眼神，以及那些不能跟外人言语的细节和感受。
杨慎进来，看到王氏躺在床上发呆，竟然早早就睡了。
平日里她都会陪着自己读会儿书。
“今天怎么回来的迟。”杨慎坐在桌边，“皇后娘娘跟你提起几个秀女的事了吗。”杨慎问道：“父亲让我问的。”
王氏忽然觉得烦，为何总要自己盯着皇帝跟皇后的私事，谁会经常打听这些：“总是问，会让皇后娘娘起疑的。”
杨慎觉得有道理，又说皇帝昨天很听劝，同意将贱籍秀女送回山西去，父亲高兴，今天让他主动陪着喝了几杯。
王氏敷衍句：“只是贱籍，又不是犯了天大的错，至于这样？”
杨慎摇头，说王氏妇道人家不懂这些。
若是事事都顺着皇帝，会让皇帝更加独断，甚至随心所欲不听朝臣控制，容易出问题。
“贱籍乃是太祖太宗所定，这些绝不能轻易更改。”
王氏平日里就觉得杨慎说话做事假大空，这个时候，心里莫名的烦闷，但也压着不满。
慢声细语的说道：“宝钞也是太祖朝的，可现在百姓只认银子，陛下认为贱籍戕害百姓，想废除，也不是不可。”
杨慎不满的批评：“你是不是疯了！”
待杨慎离开后，王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任由自己脑海回味白天的事。
陛下他好像，只是喜欢我的身体的……但他似乎又很高兴。
算了，反正已经说过，是最后一次，往后不能再做出违背伦理道德之事。
最重要的是，不能再做让陛下看不起自己的事了。
王氏在这里胡思乱想。
而在东暖阁。
朱厚照的心思都在废除贱籍的事情上。
刚才经萧敬提醒，说是正德四年初，有广东御史上过奏疏，请求废除广东疍户贱籍。
朱厚照让萧敬去司礼监找。
浙江绍兴的隋民，是宋，元罪人之后，穿的衣服，鞋子，帽子都不能跟常人一样。
这些隋民，一生只能捕龟，捉蛙，逐鬼，演戏，抬轿子等为终生职业。
山西，陕西的乐籍，是明太宗朱棣起兵时，两地不肯依附朱棣的百姓子女，编为乐籍，称乐户。
世世子孙，娶妇生女，被逼为娼，地方豪绅，凡是需要，不敢不去，让其陪着喝酒淫乐，可以百般践辱。
北直隶的乐户，是拥护建文朝官员妻女，罚入教坊司，充当做官妓。
贱籍还有部分是青楼女子，属于民间勾栏场所，入勾栏，为贱籍之民，陪酒淫乐，受尽凌辱而不能反抗。
安徽的伴当，世户，地位更加悲惨，如果村里有两姓，此姓全是彼姓的伴当，世仆。
这些人，地位犹如奴隶。
稍有不慎，人人可捶。
广东疍户，以船为业，捕鱼为生，世代不可上岸居住，生活瓢泊不定。
民间对男子侮辱，称裸跪，女子称裸跪婆，
南直隶的丐户，福建，江西的棚户，都被视为贱籍，直到清末都没有废除。
虽然为刘良女脱籍，只需要自己一句话。
但是朱厚照觉得，已经这么多年过去。
贱籍将百姓坑害在水火中，废除贱籍，将这些人列入编户，恢复为良民。
算是他力所能及，为百姓做的一件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