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任安民在刑警队任职的第十个年头了,十年有多长?可以是从初一到大四,也可以是一瞬间。
任安民感觉,就是一瞬间,他便从一个大学生变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人。
独山市是个内陆城市,治安还好,不算好,也不算坏,很稳定,也很适合养老。
一晃十年过去,这期间,任安民从刚毕业,每天都在期待着大案要案的小任变成了现在巴不得天天和平美好幸福的老任。
无他,人到中年了,有家庭了,有软肋了。
虽然老婆因为自己职业的危险性,一气之下离婚去了国外,但起码,闺女留在自己身边,所以,现在的任安民比谁都希望眼下的环境能够一直安稳下去。
但有些时候,就像是人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一样,先是三江大桥失踪案,失踪人数严重到甚至可以登上短视频头条,但还没等自己这边焦头烂额呢,整个案子便被移交到了另一个部门。
再后来,又是观江小区杀人案,凶手的杀人手段无比残忍,在法医的鉴定下,基本已经确认,死者为一家三口,凶手先将三人谋杀,再用钢筋穿透尸体来让尸体保持一个正在吃饭的动作,最终形成的凶案现场,像是恐怖版“最后的晚餐”。
按理说,这可是凶杀案,而且还是手段极为残忍的凶杀案,应该归当地刑侦大队负责,但案子的档案又被移交了。
任安民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乐得自在,毕竟工作压力减轻了,何乐而又不为呢?
但或许是老天对他这个不负责心态的惩罚,居然给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一场所谓的生存游戏,把自己带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接受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
那个世界,名叫大景,自己在那里的身份,是绣衣巡捕,再往上还有绣衣使,绣衣总使,绣衣督尉等官职,部门的性质,在任安民看来,跟自己现实世界里的工作差不了多少。
唯一的区别便是,在大景,是真的有鬼的存在,而自己所在的绣衣府,便是专门用来对付这些诡异存在的单位,更要命的是,像自己这样身在最底层的绣衣巡捕,死亡率极高。
生存三十天,对自己这个天天跟诡异打交道的身份来讲,简直难如登天。
好在,任安民撑过来了,不仅仅撑了过来,还知道了,了解到了那个世界更多的秘辛。
比如,绣衣巡捕想要成为正式的绣衣使,最为重要的一个标准便是,驾驭一只鬼。
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任安民,只感觉不可思议,人,怎么可能驾驭厉鬼?被鬼驾驭才差不多!
但,当任安民接触到了一位绣衣总使后,他才发现,原来,人,真的可以驾驭鬼,并掌握鬼的力量。
再比如,看似有了绣衣府,各地歌舞升平的大景王朝内部,实则已然快要走向分崩离析的边缘。
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无关罢了。
苟延残喘了三十天,回到现实后。
看着身上的那身深色色警服,任安民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明明现实生活中,只是过去了三十个小时而已。
神奇,真的很神奇,自己消失了三十个小时,身边的同事却都以为自己出了个临时外出任务,连自己的女儿都有专门的同事照顾。
冥冥中,举办这场生存游戏的人,似乎给自己消失的这三十个小时,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并强制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理由。
这让任安民感到有些不安,他是唯物主义者,但面对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让他又不得不产生一种深刻的,对自身信仰的怀疑。
浑浑噩噩的出了门,看着刺眼的阳光,任安民的心情从沉重中慢慢平复,上级领导特意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这会,他得去学校接女儿了。
离开小区,经过小区对面一家蛋糕店时,任安民还特意进去买了一小块慕斯蛋糕,自家闺女很喜欢这种甜食。
蛋糕店的老板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少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自己一个人开了家蛋糕店,养着一个可爱的小闺女,和自家姑娘一般大,两人还是同学。
“诶,任警官,来了!”
一进店里,老板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热情的打着招呼。
她没怎么化妆,但皮肤却很白嫩,一颦一笑间虽充斥着成熟女人的稳重,却又显得落落大方。
任安民点头以作示意,并用手指了指柜台里放着的一块慕斯蛋糕。
“任警官,我给你重新做一个吧,这个是上午的了,总归是不太新鲜的,等我几分钟,很快就好。”
“麻烦吗?”
“不麻烦不麻烦,您看,我这会也不忙。”
“那,我正好去接孩子放学,用我把俩孩子都接回来吗?”
“不用不用,我们诗诗今天上午有点不舒服,没去上学,喏,这会啊,在小区玩滑滑梯呢。”
任安民往外看去,果然看到,在自家小区里,一个瘦瘦的,笑的很阳光,很开心的小姑娘正在儿童乐园里玩着滑梯。
慕斯蛋糕很快便做好了,包装上,老板还贴心的用上了卡通画,外加一个小蝴蝶结。
付过钱,说了声谢谢,走出蛋糕店,任安民看到隔壁的一家当铺内,一个年轻人,正慵懒的睡着午觉。
还是现实世界里的生活,更美好啊,任安民在心里默默感慨着。
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半,半个小时,刚好能赶上闺女放学。
坐上自己的老款大众,点火,启程,一路上,稳稳当当,由于在市区,所以任安民开的并不快,到小学门口的时候,学生们刚好放学。
成功接到女儿后,看到蛋糕的小家伙很是开心,任安民也开心。
养闺女,其实就是这样,仅仅是小女孩的笑容,便能够治愈一切。
回到小区后,小孩子天性爱玩的性质一下子就挡不住了,自家闺女很快便在儿童乐园找到了自己的伙伴,嬉笑声,打闹声,此起彼伏。
任安民就在旁边这么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任安民察觉到,似乎有一道视线正瞄向自己。
转身看去,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瘦瘦的,怪怪的。
“叔叔好。”
“你好,小朋友。”
职业的本能让任安民对小朋友天然的生不出厌恶感,所以便礼貌的回答着对方的搭讪。
“叔叔,你能把女儿送给我吗?”
任安民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男孩是在开玩笑。
“不能哦,小朋友,我女儿啊,可是叔叔的命根子,可不能轻易交给别人。”
“好吧。”
本以为,这场短暂的对话,到这里,或许就该结束了,但下一秒,男孩的话,却让任安民瞬间警觉了起来。
“那叔叔,她要是死了,你会伤心吗?”
人贩子?鱼饵?精神失常?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在这位老刑警脑海中闪过。
任安民头也不回的转身,立马召回正在玩耍的女儿。
“瑶瑶,该回家了;诗诗,来,跟着叔叔,叔叔先送你回家。”
“好!”
自家闺女大声的回应。
“好的,任叔叔。”
蛋糕店女老板的女儿也很快跑了过来,手中那串象征着平安的金手镯一闪一闪的,很是显眼。
这一刻的时间为,下午四点二十一分。
任安民带着两个小家伙走出小区,先是把名叫“诗诗”的女孩亲自交到女老板的手中。
随后,便和自家闺女,手拉着手,回到了温馨的家里。
再次经过儿童乐园时,任安民还仔细的看了看,发现,那个奇怪的小男孩,早已不知道去了哪。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至夕阳西下,灯火万家。
晚饭过后,
客厅里,自家姑娘正认真的看着动画片。
任安民则在书房里抽着烟,自从见到那个小男孩后,他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些不太踏实。
一根烟抽完,任安民看了看时间。
晚:九点三十八分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毕竟,小孩子,童言无忌。
任安民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走出客厅,慢慢将闺女抱在身前。
“乖乖,最近放学后,记住,一定要直接回家,不要乱跑,不要去别的地方,不认识的人也不要搭理,答应爸爸好吗?”
“我知道啦,爸爸警官!”
“呵。”
“对了,爸爸。”
“怎么了?”
“今天在滑梯那里,有个大哥哥,给了我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
“呐!”
任安民接过一块,表面金币模样,揉的有些弯曲的巧克力,眉头,越皱越深。
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以后不能收陌生人的东西了,听到没。”
“知道了。”
小家伙以为任安民在凶自己,有些委屈巴巴。
但任安民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在了这块巧克力上,于是便草草的将女儿打发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紧接着,任安民带着那块巧克力回到了书房。
白色的台灯照射下,任安民沿着边缘,一点点的撕开巧克力上那金色的包装。
顿时,血腥味,更浓了。
当巧克力的一面被完全撕开时,任安民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怒意。
只见黑色的巧克力表面沾着一点浓稠的,有些发腥的血水。
“滴……滴滴!”
书桌上,震动的手机发出阵阵嗡鸣,看着来电人,任安民强忍着情绪接通。
“喂!喂!”
“任警官吗?”
“呜呜呜呜呜……”
“帮帮我,帮帮我,任警官!”
“诗诗她!诗诗她!”
听着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哭腔,任安民的心猛的一沉。
“韩小姐,先冷静,诗诗她怎么了?”
“诗诗她,失踪了!”
电话的另一边,蛋糕店的老板,此刻的情绪,已然接近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