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江宁镇

北京时间1:51分。

江宁镇,

整个村子里一片寂静。

夏日的蝉鸣还在不知疲倦不休止的叫着,好似它们没有了生路,妄想发出最后一丝嘹亮的悲鸣。

江念躺在木板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白的无暇,像她的思绪一样,一片空白,却没有一丝睡意。

这是她回到记忆中的老家的第一个晚上,这时的她觉得有些烦躁,空间上的巨大移动让她觉得不舒服,就连心理上好像也还没反应过来。

好奇和迷惘同时存在。

记忆是不会改变的,它永远如同吉光片羽的世纪影像不论黑白的停在那里,可是现实里,时间永远是稍纵即逝,那样飞快,迅驰。不要为此停留,要向前走,向前看。

刚下车站,15岁的江念一个人站在出站口,等待着提前打车来接自己的司机师傅。

炎热,喧哗,人来人往,桃阳,这个小县城里永远都有着出站进站,背着大包行李打工外出或回来的老老少少。

江念就站在这,一动不动的,打量着周围的人和陌生的环境,她小小的平静的脸上永远不会显露自己的情绪,尽管她心里万马奔蹄,她是寂静的、无声的。

江念走的时候还小,记忆里尚不识自己家乡的名字,只知道她生活在一个名叫水寨的乡镇上,每天上着镇上唯一一所小学——宗庙小学上课、下课、玩耍。

小学门口有个神奇的老奶奶,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会看见她在学校门前的桥边买吃的小零食,就像游戏里的npc一样,只要我们在,她就永远在,她会陪伴着我们,每到下课放学,只要有零花钱,我们都能买到小零食,她永远不会消失。

学校对面的右边也有一个小卖铺,是自家在门口开的,是一对老爷爷老奶奶开的,总是很和蔼的样子。左边是一个诊所,也是这镇上唯一的小诊所,记得姥姥以前总不舒服,江念总是陪同着一起来输液,那时候,江念无聊,就会发呆的看着那大瓶子里透明的液体顺着管道一滴一滴的输近姥姥的身体,脑袋里想着:姥姥为什么总是生病呀?可是,江念从来也没有问过,自然也得不到答案。

炎炎夏日,上学路上,江念喜欢摘那种吃了会吐血的果子,想看看是不是如传说中一般会死掉,和同学互相装作中毒吐血的样子,说着些小儿胡话然后趁机又抓起一把蒲公英往同学脸上吹,得逞之后就哈哈大笑。

像只顽皮的小野猫,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蒙蔽世人,之后又张牙舞爪起来暴露本性。

惹怒了你,又假装可爱的小样子,翻起肚皮,懒懒的叼着根草在太阳底下伸个懒腰,一副你奈我何的吊样。

江念还喜欢田野小路里不知名的蓝色野花,喜欢追赶飘在空中飞舞的蝴蝶,跟随它的脚步然后“俘获”它,有些小孩喜欢揪掉它的翅膀,但江念不喜欢,觉得很残忍。

只好奇为何它如此轻薄的一片,却能拥有飞向天空的能力,又是为何如此美丽的物种却是由虫子变成的。

江念讨厌虫子,甚至是害怕虫子。一个绿色的毛毛虫都能吓得她崛地而起,如弹簧一般弹射悬空,连地起跳,发出杀猪的叫声。

可是江念喜欢它破茧成蝶,这个故事听起来就像凤凰浴火重生一般,让人心生敬意,江念也不例外,她喜欢蝴蝶的勇气,赞赏她的勃勃生机。

正如猫有九条命般,江念自认是打不死的小强。就连飞蛾,也都有扑火俱焚的勇气。

江念呢,从未想过自己有天像蝴蝶,悄悄然就飞出了这片小镇,好几年再未能再回来。

离别哪有什么长亭古道,与友折柳送别,只有一个普通的下午,大门口四轮车上安放着一堆的行李,有许念的童话故事书,有相册,有乱七八糟的各种杂物,都一一准备被带走。

童年,就永远的停留在那里,像一幕老电影,黑白雪花片闪烁之后就停息了。

也像四轮车上不翼而飞的相册,最后怎么都找不到了。

江念后来觉得自己就是一株蒲公英。

据说蒲公英的每一颗种子都会飞越天际,在不知名的地方生长,开花。

江念觉得,她也是。会路过西风古道,感动到断肠人在天涯的滋味。会告别家乡,流浪四方,告别记忆中小小的人儿。

像梦里梦见的一样从屋顶飞起,飞遍、俯瞰这个孕养自己的一方土地。恋恋不舍的离去,哭喊着却又无可奈何。

年幼的记忆会在岁月的洪流中飞逝、模糊、褪色。

直到最后。已记不起大多数有交集过的人的面孔。

“许多人是否已见过了最后一面?

后来,网络发达,我拥有了自己的手机,可我才发现,天地之大,在没有沟通渠道又时隔多年的情况下,有些人错过了就不会再遇见了。

我童年的玩伴,你是否能记得我,或许,你已经忘记了我,甚至我的名字都可能已经消退在了那个盛夏。”

物是人非事事休,

近乡只觉情更怯。

旦又来日再相逢,

只把颜欢莫等闲。

——江念记

桃阳县坐落在地图的东南角,是典型的平原之地,春天,绿油油的生机勃勃的麦苗会在晚风中晃动着骄傲的身影,秋天,一望无际的金黄的麦苗辉映着耀眼而不刺眼的光芒,夏天,一群孩童抓知了捉萤火虫看烟花的笑声萦绕耳边,冬天,小屋院子里洁白凌冽的雪地被铲子开出一条路的童话场景还历历在目。

江念回忆起小镇,总是宁静的、沉默的,那些场景永远鲜活的存留着,存在过的痕迹也彰示着那个永远鲜活明媚的自己。

小镇已不像从前的模样,就连她刚回来坐面包车时,看着路上的水泥地,都颇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妄想从记忆里找出一点零星的相似之处。

变化了。林念最后的记忆是她最后六年级上册快毕业时,听到的国家第一位载人航天宇航员杨利伟前往太空的事。

在野花开遍放学回家的那个路上,林念小小的脑袋对这个事件记忆尤深,好像是她们班也有一个叫杨利伟的人。有些时候,时间长河中发生的家喻户晓的大事却是让人们记住这个时代,林念也因此可以划分自己离别的节点。

那是2003年,中国会在此后的时间快速发展,完成了别的国家几百年完成的事,成长的速度让世界瞠目结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梦也势如破竹的,已一个前所未有的时机准备着,东方巨龙正在苏醒。林念的成长也从此时开始了新道路,踏上了新征程。

滚滚长江东逝水,伊人可改旧容颜。

相忆不如相知解,怎堪岁月空笑人。

终于,伴随着鸡鸣,一束清晨的光线透过蓝蓝的窗户照入林念的小屋。

躺在床上的小人儿动了动手,阳光带着暖意映射在地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让人从梦中悠悠转醒,绕过记忆的缠绕,回到现实,回到江宁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