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棋

这也难怪,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被称为人生八雅,但凡提到这些事情,不论是何人,脑中皆是衣袂飘飘的才子佳人。

而眼前这位如同小山般的壮汉,实在无法让人联想到棋道。

更何况还是被尊为棋道三圣之一的胡东秋。

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般奇妙。

随着胡东秋那一句反问,众人知道,眼前这位八成就是那消失了多年的棋圣不假。

人群开始不断有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继而又有人偷偷摸摸离开玄真观,急匆匆下山而去。

胡东秋不仅仅属于山上,更属于山下。

他再现人间,还要与人下棋,这是天大的新闻,需得尽快传播出去。

天下爱棋之人多如牛毛,且这等雅艺,越往上,越受欢迎。

这即是所谓的附庸风雅,即便心中不喜不爱,但面子上还是要装一装,强迫着自己学一学。

毕竟被人说在才学上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可不能连这些杂学也一窍不通。

真成了一事无成的废物,归乡院的那些姑娘们,都会瞧你不上。

所以胡东秋要与人手谈的消息一定要尽快传扬出去,再之后,金陵城里不知道多少真心爱棋的,亦或是附庸风雅的,一定会前来观棋,以求取些名声,而身份低微些的,也会想尽办法拿到今日的棋谱。

越早把消息传到,这些下人眼线们拿到赏钱的机会也就越大,一旦传得晚了,莫说赏钱,只怕还要挨板子。

人群中有一个不起眼的一白净小厮,压低声音对身边人道:“赶紧通知宫里。”

如果皇帝陛下看不到这局棋,自己可落不了什么好。

胡东秋扫视一圈,看再没有小跑着离开的人,沉声道:“看样子传话的都已经走了,剩下的,棋局结束之前,就先别走了......”

本因为云思的言行从而在精神上放松了不少的在场众人,因为他的这一番话,再度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云思没有感到意外。

胡东秋通过宁国府祖孙三人,将贾府一干人等好不容易聚齐,定然有自己的目的,怎么可能因为一盘棋,就把人全放了。

云思说道:“胡先生,单单下棋没什么意思,不如加点彩头?”

胡东秋眼中有嫌恶之情。

在他眼中,棋道不可亵渎,怎能如同赌坊里的规矩一般,加上赌注。

实在是大大的污了黑白之道。

云思继续说道:“我知道,相比于打架,您更喜欢下棋...”

胡东秋脸色微微变化。

“既然如此,就请您与我赌上一赌,不然我就不下了,你一掌拍死我也罢。”

胡东秋打了个响鼻,眼中戾气不断升腾。

只是在到达顶点的时候,又突然停住,转而开始消散。

他长长呼出口气,冷笑道:“你今日最好真的能赢我...”

云思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笑意。

“赌注很简单,我赢,你不能动再打贾府众人的心思,且要远远离开金陵,当然,贾敬祖孙三人依然留在你身边。”

胡东秋玩味道:“这我就不太明白了,你与贾家的这些人很熟?”

云思摇了摇头。

“那你何苦要费尽心机救他们?”

王熙凤的心悬了起来。

这也是她关心的问题....

云思沉默良久,最终微微叹了口气:“我虽然杀了很多人,可死在我手下的,没有一个不是该死的,除此之外,我终究是个大夫....”

这是云思的肺腑之言。

医者仁心,在自己有可能成功的情况下,他做不到对上百条性命冷眼旁观。

至于此时在一旁终于放下了心的王熙凤,那是一码归一码。

耿肃母子的仇肯定要报,但得是云思自己,哪里轮得到旁人动手。

胡东秋有些意外对方的答复,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也罢,那你若输了呢?”

“那还有什么可说,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还没能等胡东秋说话,贾母终于忍耐不住开口。

“云大夫,若您真能赢,为何还要将贾敬祖孙三人留在这...这人身边?”

云思没有说话。

妙玉冷淡道:“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怎么,你们贾府喜欢留三只鬼在家里?”

贾母脸色顿时惨白,呼吸也开始急促。

王熙凤连忙上前去,用手轻抚着贾母的脊背,为后者顺气。

尤氏更是两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而黛玉宝钗等一众姑娘同样大都被吓得面无血色。

贾府众人登时乱作一团。

岳燕见状,叹道:“为虎作伥,为虎作伥啊....”

人死于虎,其鬼魂受虎役使者为伥鬼。

伥鬼恶毒,俗语说虎毒不食子,伥鬼则不然,专引血亲饲虎。

胡东秋收拾着棋盘上残局的棋子,漠然道:“小丫头眼力不错,却少些细心,那两少的是死了不假,那老的你再仔细看看?”

妙玉有些意外,又仔细看了看仍然跪倒在地,一动不动的贾敬。

她脸色忽然变得惊恐。

“这人...这人怎么即死又生?!”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人要么死,要么活,怎么可能同时拥有这两种状态?

胡东秋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想知道嘛?你这位云先生若能赢我,我倒是可以发点善心,给你们解释一二......”

看到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已经被分别归置到双方的棋罐之中。

云思与胡东秋四目相对。

双方的眼神都很自信。

胡东秋是因为对自己棋力的绝对自信。

云思是因为对情隐丹药效的绝对自信。

想到此处,云思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胡东秋舒展开不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云思收敛笑意,稳稳颔首。

胡东秋亦颔首回应,然后他抓起几颗棋子移到棋盘上方,没有松开。

猜先。

这个时候,云思说忽然说道:“你想用哪个子?”

听着这话,胡东秋的眉慢慢挑了起来,贾府众人也有些骚动。

这话说得仿佛云思一定能够看破单双,未免太嚣张了些。

棋盘上的胡东秋好像性子变了些,他没有动怒,只是看着云思的眼神越发冷淡。

“我用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