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那你的病呢?

护士恰好替邵栩换好纱布,抬眼对上宋矜:“家属回来了?”

鞋底在地面上蹭过的吱声在耳边放大,宋矜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嗯。”

护士收拾好医用废品,叮嘱:“没什么大碍,注意不要沾水。”

“好。”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明媚照进屋内,暖意融融。

她就着陪护椅坐下,吸了吸鼻子,视线落在病床上的男人身上。

和蔺柏之聊完天后的冲动在静谧的美好时光中逐渐褪去,只剩下平缓和煦的冷静。

等邵栩醒了,再和他好好聊一聊。

宋矜如此想着,瞌睡虫爬上脑海,昏昏沉沉地吊着眼皮,最终不堪重负,双手一靠在病床上,呼吸逐渐平缓。

“醒了?”

朦胧睁开眼,清疏的嗓音便跃入耳内。

宋矜意识短暂迷离片刻,随后动了动自己发麻的手臂,撑着身体坐了下来。

窗外天色渐沉,宋矜点了下头,下垂的双手抓住了看护椅的扶手:“邵栩,我们聊聊。”

邵栩手下的被单抓出褶皱,他面上淡然自持:“想聊什么?”

宋矜深呼吸,长睫颤动几许后才确定抬起,“当年你为什么拒绝我的求婚?”

邵栩眸色淡然,偏过头望向窗外:“宋矜,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哗众取宠。”

宋矜急切地撑着扶手站起,倾身靠近邵栩,“那如果我私下求婚呢。”

男人被骤然贴近的女孩搞乱了呼吸,平稳气息后才道:“我会答应。”

简单四个字的回答,却似一根针扎破了她的心。

宋矜无力地跌坐回自己看护椅,旋即开始低低地嘲笑,又慢慢转为大声苦笑,最后演变成放肆痛笑。

“邵栩,我真没想过会是这个理由。”

当初他那一回头,她想了几千几百种理由,却唯独不曾考虑过,他只是不喜欢这种形式。

间接也说明了,两人从不曾深入了解过对方。

邵栩捏着眉心,“你现在知道了。”

“嗯。”宋矜舒展了下筋骨,憋闷在胸口的那口郁结之气隐隐有烟消云散的势头。

她轻轻一笑:“你和乔枣枣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为什么要让她改名?”

“这些你没必要知道。”邵栩眼球轻转,扯开话题。

他并不想将这段愚蠢的过往剖给宋矜看。

手背上倏忽碰触到一阵暖意,是宋矜的手搭了过来。

寂静的病房里,女人无奈的叹息尤其清晰:“邵栩,我本来应该已经走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她吁出一口艰涩的呼吸:“只想弄清我们之间的误会,不留遗憾。”

她太了解自己的性子,得不到便一直想念,喜欢就一直放不下,哪怕对方伤害自己千千万万遍,她依然能对其如初恋。

甚至说白了,可以叫贱。

不然她挨不过那四年,也挺不到现在。

邵栩闻言,瞳仁一颤,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眼底深沉,“遗憾?既然要走,还解释清楚做什么。”

“你真是……”宋矜掌心一空,气笑。

她拽着看护椅靠近了些,开诚布公:“那算我求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宋矜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他不爱她,邵栩气得掀开被子下床,拖鞋穿了三四次都没成功。

他甚至听不进宋矜在背后说的什么,只知道要离开这儿。

额角青筋突突地跳,连刚包扎好的伤口,都渗出了血。

蔺柏之正靠着门守,突然往里打开,他整个人跟着往里跌,心跳顿停,踉跄着脚步稳住身形。

他尴尬淡笑,关心的话在接触到邵栩阴沉泛冷的面色时,戛然而止:“聊得……”

再往里看,宋矜迷茫地坐在看护椅上,低垂着脑袋,颓堕委靡。

好。

又聊崩了。

蔺柏之揉着太阳穴,头痛欲裂。

这两个人,一个嘴硬生闷气,一个无脑乱臆想。

都单独放一个空间了,都聊不来。

活该这恋爱失败。

老妈子蔺柏之对邵栩道:“你跟我来一下。”

又是熟悉的窗边。

“我不是让宋矜好好和你聊了?”他靠着窗,俊朗的面容上沾染疲色。

邵栩唇边溢开苦涩笑意:“一直说我不喜欢她,我不爱她,我还能怎么说?”

“那你顺着解释不行?”蔺柏之问:“把你和乔枣枣的一切解释干净。”

邵栩眼底悲凉寂寥:“你明知道不可能。”

大步上前拽过蔺柏之的领子,他压抑而痛苦地低吼:“他爸的命在我家身上!”

“你……”蔺柏之瞳仁震颤,霎时失语。

时间飞秒流逝,他掰开邵栩抓着自己领口的手:“那件事、叔叔不也找了人顶罪吗……你……”

他说不下去了。

这段孽缘,他甚至无从点评。

宋矜或许不知道,但他们都是知情者。

从邵栩知道宋矜真实身份那天开始,便无数次怀疑宋矜是不是来复仇了。

再遇时好不容易放下芥蒂,但偏生邵栩自己作了个乔枣枣出来。

美曰其名一是为了调查自己父亲是否做过这事儿,二来是为了测试宋矜对自己的爱和底线。

邵栩想让宋矜对自己的爱,超越伦理道德,超越生命界限。

邵栩跌宕起伏的胸膛平复了好一阵,沙哑着嗓音:“他不会做这种事。”

他会接近乔枣枣,也是为了通过乔家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

现在不仅真相没查到,还碰上个大麻烦。

蔺柏之烦躁地扯着领口:“一天天的。”

“那要不就这么断了?”他小心翼翼提问:“反正女人世界上多了去了,又不只有宋矜这……”

欲说出口的劝慰,泯灭在邵栩直勾勾的眼神中。

蔺柏之讪讪举手投降,“那您自己看着来。”

邵栩只觉得掐破手掌的疼快把他整个人整垮了。

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回到那间病房。

对视无言,只余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半晌,邵栩翕动唇瓣,薄唇黏连,“把她带走吧。”

“不聊了?”

邵栩点了下头:“快查到了,等真相大白,我自己告诉她。”

他只需要再克制一点。

克制一点对她的喜欢。

“那你的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