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面目全非,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很不好看。
给我整理遗容的,是我的老公。
他急匆匆地赶来,出门前他特意精心打扮过,现在的眉眼间却带着被打扰的不耐。
“怎么回事?人怎么这样?”
他身旁的小徒弟显然很知道他的脾气,唯唯诺诺地开口。
“听说是车祸,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那边说让弄得好看点,以免家属来认尸的时候……”
“算了,仅此一次,以后有这种事不要打扰我休假。”
我注视着这个我爱了好多年的男人,看着我的尸体被他轻柔的拨动。
可能是因为面目全非的样子,连方行都不忍心多看几眼。
我多希望他能再仔细的看一看,认出那躺在冰冷的床上的人是他的妻子。
可是方行没有,他只是皱着眉头处理我身上的脏污。
今天是我和他约好去领离婚证的日子,可我却出了车祸。
大卡车撵在我身体上的时候,我浑身痛得发抖,电话上方行的名字赫然在上。
嘟嘟嘟的忙音一直未停。
方行,他却始终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我死了,却意外的没有马上消散。
跟着尸体来到方行的身边。
他是一名优秀的入殓师,希望能给每一位死者体面。
当年家里人极度反对他做这个职业,方行跪在地上,后背被打的血肉模糊。
晚上给他擦拭伤口的时候,我忍不住哭出了声。
方行还在安慰我,“别哭,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在所有人都质疑他的情况下,只有我力顶他,让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他说,会一辈子对我好。
可是人心难测,他到底是食言了。
如今,他却要亲手为我整理遗容了。
方行深吸一口气,拿起工具,认真的做着他每日重复地工作。
可我应该是他职业生涯的一大难题,直到流程结束他紧皱地眉头都没有松开。
我的胸口上方有一颗红痣,我很期待方行见到它的反应。
可惜,那块被血污和泥土埋住,很难清理。
方行只是尽可能的让它好看一点,却没有注意到那脏污下面隐藏的红痣。
工作完成他甚至都没有仔细的看我一眼,就匆匆拿起手机。
在他看到手机上的来电人时甜蜜一笑。
“佳佳,你乖乖找个地方等我,不要乱跑。”
他脸上的甜蜜刺痛了我的双眼。
人都说人死后是感觉不到疼的,可我的心脏仍然像是被人揪着。
我的老公对着别的女人柔情蜜意,而我的尸体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却毫不在意。
手机上不断有电话打过来,方行只是犹豫一瞬,将人拉进了黑名单。
那是我们共同好友的名字,在发现方行要与我离婚之后,几次三番的打电话骂他。
他厌烦至极,把手机摁掉。
再拿起手机时,我看他犹豫着没有打出我的电话,只是低声咒骂了一句,让我识相一点,今天不要迟到。
我恍然间想起,对,今天是我们去领离婚证的日子。
2
从我的身边离开之后,方行迫不及待的就赶到林佳的身旁。
“对不起啊佳佳,刚才突然送来一个女人,面目全非的,我处理了好一会儿才赶过来。”
方行左顾右盼。
“陈宁呢?她怎么还不来?”
太阳伞下的女人挺着肚子坐在凳子上,随手递过她刚刚准备好的冰水,疼惜地看着为了赶路而满头大汗的男人。
方行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有轻微洁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衣服上出现污渍。
可为了赶紧跟我领结婚证,他连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习惯都可以改变。
午后的太阳让人眩晕,方行和林佳的头上已经有了一层汗珠,他忍不住咒骂。
“陈宁到底怎么回事?”
林佳攀住方行的肩膀,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
“宁宁姐是不是不肯原谅我们,我可以去跟她道歉的,只是……”
她面带愁容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我飘在空中,心情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之后我只能在方行的几步之内,无奈的看着他们的亲密。
方行冷哼了一声,皱起眉头,满脸不耐烦地给我打着电话。
可电话永远不会再接通了。
因为我已经死了。
方行拨打电话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表情也越来越冷漠。
电话最后挂断的前三秒,他重重地把手机扔到桌子上。
“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跟我相熟的朋友没有一个人接起他的电话。
方行的脸上终于挂不住,林佳在一旁小声为我辩解。
“阿行,你别生气,肯定是宁宁姐不愿意原谅我,才放了我们鸽子的。”
“我都没关系的,这都是我应得的,都是我的错,只希望佳佳姐不要迁怒于你,去公司大吵大闹。”
我飘在空中,空荡荡的心有些无语。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踩我一脚,方行真是瞎了眼才看不出来。
有了林佳的解释,方行果然怒气更甚。
答应离婚的时候我曾经说过不会让方行好过,可那只是气话。
最起码也会等我把公司的股份分好,可方行,显然是信了。
他认定我今天的没有出现是因为在耍他,搂着林佳的腰就回到了我们的婚房。
“呵,我就不相信她会永远不出现。”
3
三个月前,我出差提前回家,去探望一个长辈。
却撞见方行陪林佳去产检,那一刻我的心是溃烂的。
我不敢确认眼前的人是说会永远爱我的男人,出了轨,还跟别人有了孩子。
心脏疼得厉害,我脚步发虚,像个小偷一样跟在他们的身后窥探。
我永远忘不了方行那天的笑容,那是已经消失很久的欣喜和孩子气。
林佳怀孕了,孩子的爸爸是方行。
我分明是他的原配妻子,却像一个笑话。
面对我的质问,方行也只是冷淡回应。
“原本想晚点告诉你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你发现了。”
方行的冷静衬托我的声嘶力竭像个泼妇。
“你也知道,没有孩子是我的一块心病。”
“而林佳,是我对不起她,你不用迁怒于她。”
林佳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样子,着实很让男人怜爱,她勾着方行的衬衫后摆,怯懦地跟我道歉。
“对不起佳佳姐,要怪就怪我吧,阿行他是无辜的。”
方行把林佳维护在身后,完全不顾我的面子,就在路上把我呵斥了一顿。
“林佳胆子小,你今天太鲁莽了,会把她吓坏的。”
我并不陌生林佳这个名字,跟方行结婚之后,我曾经无意之间翻到方行珍藏的日记本,里面已经掉落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方行腾得一下从我手中抢走,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第一次朝我发了脾气。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今天怎么这么敏感,不要没事找事了,赶紧回去睡觉。”
那一晚,他在书房坐了一夜。
我在卧室里左盼右盼,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看到林佳的那一刻,我就认出来她是照片上的女人。
方行学生时期爱而不得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