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时任班主任的孙爱厚老师撒了谎,说陪我妈去西安看病,孙老师二话没说就准了。接下来我就跑到了山西蒲城,几经辗转才找到厂家。一看人家的阵势,我傻眼了,制作工艺根本不像告上介绍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小作坊,人家厂子规模很大,设备先进,工艺复杂,员工多,销路在全国各地,烧碱这个项目,我肯定搞不起来。
我蔫了,准备打道回府。但是一算账,发现回家的路费不够了。怎么办呢?这时我突然想起我宿舍的一位叫高俊康的同学,他就是蒲城人。家在蒲城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我们曾经在宿舍交流时,提到了他的学校——当木中学,他好像就是从这所中学毕业的。我一路打听着就往当木中学走。途经一个小镇时,突然想起他曾经告诉我,说他二叔父在当木镇上开了一家铁活铺。那我就找找高家铁活铺吧。毕竟是镇子,又不是城市。即使去找一只猫,估计都寻个踪影的。
这不,我在镇子街道东张西望,且走且打听,没过半个小时,就找到了。首先我叫了一声“高叔,”说我是高俊康的同学,叫李小峰。老高见我走的黑水汗流的,有点诧异,问我是不是逃学了?来蒲城干吗?我就把自己想学烧碱技术的事告诉了他。老高哼的一笑说,你地基都没挖好,可想盖楼了?你是学生啊,书没读完,咋能做烧碱呢?
我就如实告诉他:烧碱技术不学了,回学校。但钱花完了,没路费了,请他给我借点钱。高俊康叔父顿时目光疑惑地看了看我,询问高俊康的学校在什么地方?在哪个班?代课老师是谁?我都如实回答了。他沉思了一下,拿出了10元,说这点钱路费和吃饭都够了,让我赶紧回校。我拿起一张纸,准备给他写欠条,他手一挥,意思不用写了。我说:“叔,那我将来把十元钱给你侄子。”
这是第一次出远门针对一个项目进行考察,最终以失败告终。回到学校里,我正常上课,但心还是不稳定,尤其看到关于南方的一些新闻动态时,譬如“海南的房产开发势头良好”等字眼时,我心里就痒痒的,总想离开石油学校,去海南发展。但是,思前想后,左右对比,还是不敢走这一步棋,为什么呢?因为众所周知,长庆油田是庆阳最有钱的企业,将来发展的空间很大,并且石油学校又是当地最好的专科学校,不少同学为我考进这个学校感到羡慕,如果这一步走错了,有可能会落个扔了金条抱砖头的下场。所以,权衡再三,还是没去。
现在想起来,我的思想还是够超前的。在别的同学热衷于学习或者谈恋爱的时候,我的意念总是在挣钱做生意上回旋,尽管挣钱不是学生要考虑的事情,但起码我有这个想法,有了自力更生的思想意识,这可能与那个时代和我的家庭影响有关吧。
后季开学之后,我发现学校门口有三间土坯房子空闲着,尽管有点破旧,但是在校门口,地形不错,如果稍加收拾,能开个饭馆。虽然有校内食堂,但是每当开饭时节,在食堂门口排队打饭的学生很多,有的还为排队买饭打架;有的好不容易排到跟前了,饭却没有了。有很多学生拿着钱买不到饭。尤其那些油田子弟,虽然比当地学生有钱,但是他们挤不过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学生,特别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女娃娃,经常打不到食堂的饭,没饭时只好买方便面充饥。长庆桥镇子上有饭馆,但离学校两公里,太远了。每次看到这个现状,我心里就嘀咕:学校为什么不开两个食堂呢?学生吃饭多费事!有一次,我在排队买饭时,突然想道:既然饭馆这么少,吃的学生这么多,自己能不能把校门外的那三间空房租过来,开个饭馆?这样,既方便了学生,自己还能赚点钱?
那时候毕竟年轻,心里有个什么想法,立马就去做,不计后果。很快,我就打听到这三间房子,是一个叫牛儿的农民的,就找到了他,谎说家里人想开个开饭馆,想看看他的房子。牛儿巴不得有人能租去他的房子,听到我有这个意思后,打开房门,让我看看。我发现墙上的白灰面裂的裂,掉的掉,看上去烂兮兮的,心里犹豫的不想要,牛儿为了让他这个烂房子别闲着,主动提出,三间房间让我每月给他40元的租费就行了。见房租便宜,我就定了下来。
开饭馆需要桌椅。我回到家里,给父亲说了我要开饭馆的想法,父亲没有反对,他会做一些木工活儿,就叮叮咣咣地帮我做了五套桌凳,支弟弟从家里送到了学校。我从乡上请了一个厨师,答应每月给120元工资,另外叫了一个帮手,这个饭馆就这么开起来了。
饭馆开业以后,生意还不错,可能是学校饭堂太少的缘故,来吃饭的学生一天比一天多。以至于后来到了两顿饭前,我的饭馆门口就排起了长队,阵势和校内食堂就餐的人不分上下,生意比较火爆。
人说钱眼里有火。我点着了经营饭馆这把火,烧得我的心一直处在火热的状态。每天中午一下课,我就往饭馆跑。进门就往窗口一坐,收起了钱。那时候,炒面一碗是八毛。馒头两毛钱一个,蒸的挺大。也带了炒菜。我饭馆的消费群体除了学生之外,还有本校个别老师和炼油厂的职工。他们有工资,又因为我饭馆对外,比较自由,所以闲了都喜欢到我这炒几个菜,喝点小酒。
学生加老师,使我这个只有五张座椅的小饭馆常常人满为患。平生第一次当老板,尽管我天天忙得手忙脚乱的,但是感到很体面,几乎全校师生都通过这个饭馆,知道了我。我整天除了上课,做作业,脑子就考虑如何把生意做好。由于这根弦儿绷得太紧,晚上经常做梦,都梦见我在菜市上买菜购肉。
但我毕竟是个学生,还是班长,学校肯定对学生做生意不支持,班主任孙爱厚老师常常对我说些旁敲侧击的话,意思让我专心学习,当学生的就要像个当学生的样子,不要沾染社会上的歪风邪气和铜臭味儿。
我知道但凡当老师的,都有学而优则仕、士农工商的传统理念。这个我能理解,但是生意既然做起来了,还得进行下去。为了让老师别给我脸色看,有一天,我特意杀了一只羊,一是卖,二是想犒劳犒劳几位给我代课的老师,平时我饭馆主要经营面食,很少有羊肉。羊肉对学校来说,是比较高端的食物。
我下课后就到了食堂,坐在窗口,一边买票,一边注意留心孙老师等人。因为他们回家时,要路过我这里。很快,我看见孙老师从校内出来了,就赶紧出去拦住了他,说:“孙老师,我饭馆今天是羊肉,你来吃碗羊肉吧。”
孙老师摆了摆手:“不吃,不吃。”头不回地就走了。
当时,在等这几个老师之前,我已经邀请了陈睿斯和赵志涛等几个与我关系较好的同学。陈睿斯和赵志涛虽然和我不在一个班,但在一个宿舍,他俩都比我学得好,而且通过交往我发现,陈睿斯比较有头脑,口才也好,喜欢高谈阔论,也爱给人操心,是个当班长的料。赵志涛嘴甜,见了我不叫哥不张口,你有啥要求他都答应,个性比较洒脱。所以,饭馆开起后,我首先请他俩喝了个小酒。后来他俩来吃饭时,我有意给厨师叮咛,给他俩把饭菜做好,量做够。他俩知道我的心一半在饭馆上,遇到考试,就主动帮我选择复习题。有时候我作业完不成,他俩还替我完。
我们仨的关系到了这个地步,请孙老师时,陪客自然少不了他俩。我让后厨提前煮好羊肉,把陈睿斯和赵志涛叫到桌子上,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就像盯梢似的盯起了孙老师,没想到他让我碰了一鼻子灰。
看他直杠杠地走了,陈睿斯说:“我说孙老师不来,不是从我的话中来了?你以为你就用一碗羊肉,就能把一个老师拉下水?”
第二天上语文课,孙老师一进来,我就立刻喊了一声“起立!”他挥了挥手说道:“坐!坐!”然后把讲义桌子上,在讲台上走了两个来回后,突然停住说道:“咱班有些同学,不好好学习,居然想用一碗羊肉泡,贿赂我换取及格,连门都没有!”
听他这么说,前后左右同学都看向了我,他们知道孙老师说的是谁。通过一年多的历练,现在我的脸皮比较厚了,只要戳不到我的筋骨,谁咋说咋看我,无所谓!因此我两眼盯着黑乎乎的黑板,没吭声。
尽管如此,但我的生意照样做着。只是由于我当时年龄小,对饭馆的管理不太懂,导致看上去生意不错,实际上利润一般。原因是什么呢?除了面食的利润本身比较薄之外,我在采购原材料上没有把好关,由于我要上课,不可能天天去跑菜市场。发现了这个漏洞后,也为了给我我腾出点学习的时间,我叫来了弟弟帮忙打理生意,有他在,不至于让我时刻操心饭馆的事。
通过经营饭馆,我手里宽裕了许多。在学校,我成了独一无二的老板型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