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左老板的车没多久,苹果下来了,我就转了几个果园,批发了一些苹果,然后拉到油田等单位去销售,小打小闹地做起了贩卖苹果的生意。俗话说,走马贩青果。意思是水果生意比较猴,有时候马从这村还没到那村,价格就变了。我贩卖苹果,小打小闹期间效益还可以。后来我心一重,一下装了三车,结果拉到广东江门果品市场后,那几天江门市场偏偏来了好多车。货多了,价格就掉了,导致我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这样的日子熬到1998年年底,我在腊月27才溜回家。由于干得不好,我这两年我很少与同学联系。也怕单位找,我换了电话号码。结果一回到老丈人家,我丈母娘说赵志涛前几天来找我了,说陈睿斯找我,并留了陈睿斯的电话,让我回来后,跟陈睿斯联系。
陈睿斯和我是石油学校的同学,当年他是871班班长,我是872班班长,我俩能认识并成为朋友,主要是我俩都是班长,都有点过人之处,本事和心气都比较对等,加上当时都住同一个宿舍,平时交流比较多,因此而奠定了我们后来的交往。只是毕业时,他先我一年离校,我比他晚了一年。
毕业后,由于工作环境不同,我俩见面的机会少了起来,但偶尔还有电话往来。倒是有一天突然我接到了他的电话,说他和赵志涛在一起,准备回西安,顺路到成阳来看看我。那时候大哥大手机没定位,就亲自开车到路口去接。
见面后,通过聊天得知他俩都在西安买了房子。因为长庆油田总部在西安城北经济开发区,职工家属院在高陵一带。高陵在西安市北部,距西安市钟楼和咸阳国际机场不到20公里路,离新市政中心仅7公里。西铜、西禹高速公路横穿南北,境内一马平川,素有关中“白菜心”之称,境内有唐昭慧塔、李晟碑、东渭桥遗址等古文化遗迹。长庆油田从庆阳的山沟里搬迁到这里,对油田人来说,是个幸运的迁徙。多少人趋之若鹜,纷纷掏钱集资买房。当然,那时候没有炒房现象,在单位内部买房肯定比市场便宜。只要你有钱,只要你愿意去西安,迟早都能得到买房资格。但是,恰恰在这个时候,我因为石料厂周转艰难,由于与齐东旺打官司,没有心思考虑报名买房的事,所以,听到他俩去装修房子,我当时绕过了这个话题,只聊他俩工作上的事儿。
赵志涛有啥说啥,把他这几年发展的情况都告诉了我。前两年他买了油罐车,给油田配属,收入比较稳定,最近他转向井场基建,包点小工程,叫人去干。从他的口气听,情况还不错。我问陈睿斯除了上班,还有没有其他营生?陈睿斯说:“我除了上班,也闲不住啊,谋了个事,具体还没行动呢。”
听他俩都是且上班且谋事,在稳步发展,而我,撇开单位自己干,干得一塌糊涂,心里不免有点酸楚。因为那个时候,张友良准备接管石料厂,正在清账阶段。我自己何去何从,前景渺茫。加上齐东旺欠我钱的事儿像把铡刀横在我面前,我心力交瘁。在他俩面前,我有点自卑,因此也没多说什么。
那次见面之后,我与陈睿斯的联系就中断了,这一断线,就是三年多时间。
前些日子,陈睿斯组织油田帮的同学集会,试图联系我,但是联系不上。在宴会上,就问赵志涛:“李小峰咋联系不上?他过得咋样?”
赵志涛在采油D厂上班,虽然与我联系比较少,估计从别人口中知道我的情况,听陈睿斯过问我,就故意说道:“李小峰现在混得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
陈睿斯有点信不下去,问道:“不可能连吃饭都有问题吧?”
赵志涛说:“差不多。”
可能陈睿斯听到我过得不好,有了恻隐之心,就让我赵志涛想法联系一下我,并把他的电话号码写在纸上,让赵志涛转交给我。
赵志涛打不通我的电话,就主动去了我丈人家。看来,我们在石油学校建立起来的情义还在。当时我有个直觉,感觉陈睿斯让赵志涛上门找我,肯定有事。
果然,电话接通后,陈睿斯问我:“你结婚了没?”
我说:“没有。”
他问:“怎么回事?”
我说:“没钱啊。”
他说:“再没钱,婚得结呀,你这么大的年龄了,拖到什么时候?你谈下了没有?”
我说:“谈下了,结婚证都领了。”
他问:“结婚大概得多少钱?”
我说:“得一万。”
他说:“我借给你一万,你拿上赶紧结婚,我在井下,你明天就可以过来取。”
算起来,我和蔡霞订婚都快六年了。开始是为了让她上个学,毕业了那年,就想结婚,但由于我跟齐东旺打官司,借老丈人的那7万元一时还不上,我想等把钱还了,有个安定的工作了再结婚,因此就拖了下来,好歹蔡霞无论我过得多么落魄,她都不吭声,没怨言,见了我笑呵呵的,有时候我心里郁闷,情绪低落,她就像没看见一样,有意转移话题。为那7万元的事,估计我老丈人在跟前没少唠叨,她因此没少受气,但她从来不主动在我跟前提钱的事。有时候,见我手头紧张了,只要我吭声,她就想方设法给我凑。多少次,我看着她那亭亭玉立的纤细背影,看着她那像瀑布一样的长发,心里就难受,感觉她这样的美女,不应该跟着我这样的人受煎熬。所以曾有几次,我策略地提示她,如果有更合适的人,你可以选择。我俩只是领了个证,没有举行婚礼,你有一定的自由度。但我发现,不论我怎么说,她总笑嘻嘻的,像没听明白一样。我知道,对她而言,我在某些方面,肯定有点吸引力。否则,订婚六年了,并且我过得居无定所,朝不保夕,她依旧对我不离不弃。我被她吸引,她被我呵护,这就是爱人,爱情。或许从我身上,她看到的是男人的野心与桑沧;而我从她是身上,看到了女人的坚韧与包容。所以,尽管我从来没有向她口头表示过,但在我心里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这辈子即使拉枣杆讨饭吃,我都要给她留一口饭。
现在,听到陈睿斯主动借钱让我结婚,我心里的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在当天晚上,我就告诉蔡霞:“有个同学打算给我借一万,咱们准备结婚吧。”
当时,已经是腊月25了,蔡霞说:“你说咋来就咋来,要结就结吧。”
第二天,我让蔡霞去给家里人说一下,顺便看看结婚日子,自己就坐上了通往陕北的公共车。
到了陈睿斯的公司,他临时因有紧急事务,出差了,但他给办公室人交代了,并给我留了一张纸条,让我找章培。见面后,章培说:“陈总走时已经给交代了。”说着,他拿出一万元,给了我。
我拿到钱后,就跟章培闲聊,问陈睿斯现在干啥事?章培说:“成立了个压裂队,在压井。”
压井我知道,就是搞压裂。我立刻想到三年前我们见面时,他的意思是谋了事,当时没有明说,原来他成立了压裂队。我即问情况怎么样?章培说:“还可以,这几年赚一点钱。”
我问:“能赚多少?”
他说:“大概有个400多万吧。”
我一听,心里不由得惊叹道:我的天,三年不见,陈睿斯像酵面馒头一样的发起来了!那一瞬间,给我的震撼很大,400万,对我这个饱受沧桑的人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啊。我脑子一遍又一遍地闪现陈睿斯在石油学校的一举一动,闪现他与我交往的一幕幕,怎么就没看出,他短短的几年后,就成了百万富翁呢?
我心里既为陈睿斯发了财感到羡慕,也为自己和他形成巨大的反差感到自卑,两种感觉在心里交织,使我不知说什么好。我只感觉一股力量从背后袭来,让我如遇靠山一般。人在困顿之中,遇到他人的帮助,如黑暗中见到光明一样感激,兴奋。在回家的路上,尽管窗外到处是白雪的残迹,群山和树木都卷缩在寒冬之下,但我心里温暖如春,昂扬不已。我坐在公共车最后一排的位子上,拿出那一万元,数了又数,感觉这一万来的太及时了,像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心。
钱拿回去后,我就交给了媳妇,问她跟老人商量了没有?啥时候有日子?她说:“家里找阴阳看了,大年三十有个日子,再就得等几个月。”
我说:“三十就三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