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叫我来所为何事?”
殷芸早起遣散下人,约殷子佩在书房见面。
“你现今是和二皇子走得近?”
殷芸话里有话,子佩一直以来表面看起来的确和二皇子走得近,也就意味着放弃了三皇子,同时也算正式敌对胥氏。
殷子佩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倒了一杯茶,反问道:“阿姊,觉得太子如何?”
姐弟视线对上。
殷芸接过茶,心里喃喃道:看来得下一盘大棋了。
“过几日我会去见一次太子,你在二皇子身边也要多加小心,三皇子的小动作不少,会给你使绊子。”
殷子佩点点头附和:“我会注意的,阿姊也要小心,墨竹就先回你身边护着你,我也安心些。”
晋国六卿,其中中军将为正卿,以前殷勋还就职的时候,子佩就职于太司。
上军将下细分是掌管历法记事的太史,掌管宫内以及国内财务统计的太户等
正卿辅佐晋王总览朝政,细分有掌管祭祀礼仪的太宗,掌管司法律令的太司等
下军将则负责统领海陆的军队,但只负责统领,所有行动需要得到中军将的诏令才可以行动。
晋王有意培养太子,一直让殷勋带着太子姬煜处理事务。
目前偏向于二皇子,或许另有所图,自家弟弟,殷芸有足够的自信,还是了解他的,虽然现在话比小时候少多了,但是这阴人的招数可没减少。
既然胥氏敢对子佩下手,我们姐弟两自然不可能轻易饶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
“阿姊,记得小心太子。”
殷芸眼神带着探索,像利剑般望着语气平淡的弟弟。
殷子佩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家父离世时是太子发现的。”
“怎么可能,他不是生病未能治好在府上离世的吗?!”
“他是被打死的。”
空气一瞬间凝固,殷芸觉得自己虽然坐在椅子上,却有点撑不住,攥住茶杯的手捏紧。
杯子裂开,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指,却感知不到疼痛。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殷勋那么强势武断的一个人,不可能走的这么惨。
殷芸哑着嗓子,眼睛通红地低吼:“你告诉我这是假的,不可能的!”
“阿姊,手指不要动。”
“滚,滚啊!”
殷子佩冷静地看着失控的殷芸,知道阿姊需要时间去冷静,起身离开房间关上门。
殷芸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后,眼泪才终于滴落。
她恨死了,恨死他了,恨死他死了也不让自己好过。
这世间最难解就是一个情字。
明明已经说彻底断了父女的亲情,而这一刻听到他惨死,却依旧难受地想杀人。
太矛盾了,太难受了。
想起幼时他教自己学武术,她聪慧,学的快,他眼神慈祥地说:“芸芸,武功学的好,可以保护弟弟。”
小殷芸摇摇头,挺着胸膛大声道:“我不仅能保护弟弟,还能保护爹娘!”
殷勋赞扬地大笑,笑声里有对女儿的自豪。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开始变了呢,是从他年纪渐老,思想越来越固化,催着自己联姻?
是从他遵旨又娶了一房妾室?
是从娘去世后?
殷芸无声地哭着,哭的撕心裂肺,比十年前离开家的那天,比母亲离世那天哭的都要狠。
敬佩爱戴了十几年的父亲,恨了十几年的父亲,在这一刻全部崩塌,她太无措了。
殷芸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是对的,她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太一意孤行了。
一直以来骄傲的人儿呐,顷刻之间,被现实折断了翅膀,痛不欲生,甚至动了断生的念头。
不行,不行,还有小五,还有我的小五,还有子佩。
如果我走了,小五会失去所有依靠,会被他们折磨死的,她养了十几年的小五还没有完全长大,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强大的磨难。
殷芸浑浑噩噩重复着这句话,指甲撕裂伤口,疼痛才能让她清醒。
躺在床上的顾荼被噩梦惊醒,梦里她看到师傅抛弃了她,一群陌生蒙着面的人,把她绑起来关进笼子里面,针刺破手指,痛的钻心,痛的想把整个手都割掉。
那群陌生的人叫喊着:“你就应该死,早就该死了。”
顾荼衣裳被冷汗浸湿,低头望向似乎有余痛的手指,那感觉过于真实了。
没了睡意,顾荼起身去院子里散散心。
抬头望向皎洁的月亮,顾荼有些难受。
好想见师傅,已经好几日没见了,以前从来没有分别这么久过,以前师傅总说自己木木的没有感情。
现在有了,这就是书上说的思念?
一点也不好,这感情糟糕透了,顾荼在心里说道。
“这么晚了,还不睡?”韩青珊披着外衣站在院落门口处看向一脸忧愁的顾荼。
顾荼摇摇头回道:“睡不着。”
“这么晚我就不倒茶了,浓茶更是让人睡不着,正好我入眠晚,来陪你聊会儿”,韩青珊招手说:“过来坐会儿,我院里种了些茉莉,助眠的。”
韩青珊看出顾荼的愁色,善解人意的主动开口:“想家了?”
“你第一次来,自然多少都有些不习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晚上也偷偷哭,也想家。”
顾荼歪头问:“那你告诉你家里人了吗?”
韩青珊摇摇头,露出苦涩的笑容,淡淡地说:“告诉又能怎样呢,无非是让阿娘担心罢了,父亲是不可能让我离开国子学的。”
国子学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学堂,这里上学的学生基本都是未来朝中的重臣,氏族的男孩来学是为了获得在朝中的职位来巩固家族的地位,平民的男孩来学是为了实现阶级的跨越,而剩余的氏族的女孩来学是为了觅得良婿以此巩固氏族之间的利益关系,那学得的知识也没有了用武之地,最多能为夫君分忧罢了。
“芸不是这样说的。”
韩青珊听到顾荼坚定的声音,一愣。
顾荼眼珠漆黑透着月光,认真地盯着青珊说:“芸说女子和男子一样厉害,他们能做到的,我们同样能做到,我们不是必须要困在宅院里,我们也可以有所建树。”
空气一瞬间凝固。
良久,韩青珊摸摸顾荼的小脑袋,轻笑出声:“你这认真地小模样还挺可爱。”
“话虽然这么说,顾荼,你要知道你师傅说的这条路是很难走的,因为即便是她,也曾经彻底失败过,这国子学看似平静,但是我们多多少少都懂一些现实。”
顾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月色下的茉莉,小小的花苞,洁白,散发着清香。
“我不会阻止你什么,不过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你不害人,自有人要来害你”,韩青珊起身去屋内拿了个香炉说:“这个是我阿娘给我备的百里香,助眠的,晚上睡觉可以点着放窗户旁,早点休息,明日还有课。”
顾荼接过香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