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长溪论道

孙天和燕北只是单纯的剑道切磋，只分胜负，不分生死。

所以孙天在抓住燕北被自己骗出来的破绽之后，一剑只是刺出一半，就及时收力，停了下来。

而燕北也知道，自己已然败北，并不耍赖，直接将大剑插在地上。

“好好好！好剑法！”

燕北脸上并无常人落败之后的不快，反倒生出一种兴奋之色，口中连连叫好，朝着孙天抱拳躬身。

“洒家败了！”

孙天转剑背于手臂之后，连忙将燕北扶起。

“燕兄何必如此，什么败不败的，老道可是知道燕兄护体手段的，那一剑即便刺下，燕兄心念一动，护体之光生出，此剑如何能伤到燕兄？”

“哎~说好了是剑法切磋，败了就是败了，洒家又不是那种输不起之人。”

燕北说罢，朝着溪中几处凸起的山石一挥手。

“道长，我等复盘一下如何？”

“哦？”孙天一愣，有些意外。

“道长可是有所顾虑？”

“哪里，哪里，老道一向闭门造车，都是自己一个人瞎琢磨，能和燕兄交流一番剑道，倍感欣喜！”

二人各自盘坐在溪中山石之上，面对而坐。

“我这重钧剑法，以防守为能，往日和斩邪司剑道好手切磋，少有能破开的，即便能破，也大多是剑器绞绕牵引，以力破之，这还是第一次被虚剑，让我主动露出破绽来。

真是妙不可言，道长快快给洒家好生说一说这其中的门道！”

燕北也是着实不和孙天客气，一上来就往根底上问。

孙天见燕北如此直接，也不打算敝扫自珍，直接把自己此前所悟整理了一番。

“以老道之拙见，剑道，乃至武道杀伐，归根结底都是以人为本，和兵法大有相通之处。

兵法讲究正奇虚实，剑道亦然，无外乎正奇阴阳的转变，察敌以机，料敌之前，循循善诱，出奇制胜！”

孙天将自己的理解说出，也是一种自己对此前感悟的梳理和吸收。

“以兵法入剑，确实奇思，但剑招虚实变化洒家也是懂得，此前道长转变打发，洒家也料到道长以虚招骗我，心中早有防备，道长最后那三重变化，虽然精妙，但洒家也是看出的，可为何明明已经识破，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了破绽？”

“哈哈哈，这就要说到那循循善诱之法了！”

孙天大笑，手捋下颌胡须，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燕兄只见得我最后那三重变化，却不见此前一二十虚招根由，岂能防的住，老道前面的虚招，也不是随意而出的。

乃是暗中去拉扯燕兄身体的重心，纵然燕兄下盘稳如磐石，但在连续应对虚招之下，重心也被老道拉扯的动摇，最后那三重变化表面是诱骗燕兄，实则是给燕兄重心最后一击。

燕兄重心不稳之下，破绽岂能不生？就是能够及时回转，也来不及了！”

燕北经孙天这一说破，在脑中仔细回想，确实是发现，在最后的那一瞬，自己重心左侧偏移，导致自己虽然留有余力，但手中大剑还是回转的慢了一瞬。

“原来如此，道长竟然在如此之前，就已然想好了如何破我的剑法了，当真是骇人！

可要是这样说的话，那不是洒家早已经身陷泥沼，后面败北已前定？再无胜算可言？”

“不然，厮杀之道，终归还是讲究一个随机应变，老道之所以能够如此，还是燕兄过分仰仗重剑防守之能，此前见老道出剑如雨，只守不攻，在老道转变了打法之后，依旧岿然不动。

失了变化，任由老道施展，若是后面燕兄也同样变化，不一心想着防守反击，主动进攻之下，以燕兄剑法造诣，胜负犹未可知也！”

“可是我这重钧剑法，讲究的就是先利于不败之地，随后在徐徐图之，沛雨不可久，一鼓作气，二三衰竭，久攻不下，破绽自生。

我当时要是转守为攻，以我重剑之速，如何能跟的住道长快剑？

那不是更加被动了？”

燕北虽然是请教孙天，但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思考的，当下就把自己当时的考量说出。

“剑，乃杀伐之器也，即便是重剑也是如此，我观燕兄之剑，虽然厚重如山，但少了杀伐凌厉之气。

岂不知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重剑防御虽好，但比之真正的盾牌又如何？

燕兄防守反击之言不差，但杀机迸发之瞬的雷霆之势，非要我露出破绽之后才能行吗？

破绽不单单是敌人暴露出来的，自己创造出来也是，我之前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燕兄过分依仗杀招了，杀人有时候很难，有时候也很简单。

燕兄的杀招即便不能定鼎，但在敌人的狼狈之下，及时打出一拳一脚，就不能杀敌了吗？”

燕北闻言，本来黑黢黢的脸庞，腾的一下就红了。

他听出来，孙天这是点出他此前在林中伏杀那血神教之人的时候。

本来原定计划是由他打出最后一击的，然而他拳脚武功比起剑法来甚是稀松，被邹峰躲过。

要不是孙天及时补上，刺出那惊艳的一剑，让邹峰回缓过来，后面的情况就难了！

“我......我这拳脚武功确实不行，主要精力都放在剑上。

可我等此前比试切磋的乃是剑法，这拳脚不在范围之内，我如何能以此手段来取胜？”

“还是那句话，剑道，杀伐之术也，只要能够杀人，即便后续补上拳脚杀敌，也是剑道。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剑道若是只是拘泥在非要以剑斩敌，也未免也太小了些。”

燕北闻言，脑中轰的一声，好似有惊雷闪过，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愣住了。

孙天见状，也不出言惊扰，静静地等待。

直到燕北双眼重新焕发出神采之后，猛然起身。

“今日得听先生之言，才使燕某得窥剑道之浩瀚，回看此前，真是井底之蛙，好生惭愧，先生请受燕某一拜！”

“燕兄这是怎样，我等交流剑道，说的也是我一家偏私之言，其中怕是大有偏颇之处，这如何使得！”

然而燕北没有停下，还是深深的朝着前方的孙天，弯腰恭敬的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