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外面的世界

初冬时节,细雪盈蓑。几人从塔内相继走出,却发觉外方已然大雪覆地,凸台滚石演化成融雪小山。

松软雪地交叉着冰流小溪,从塔的外围流淌而去,中段有些许冰晶漂浮水中,似是火炎口上方所形成的温暖通路。

周楠站定,后面几人追逐过来,寒气入体,他的衣衫也有些许单薄。

“对于杨洪,我很抱歉。”他的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后方二人听到。

郭樾单膝跪地,双手弓礼,回应道:“若无大侠相助,我等今日必皆葬身于此。”

周楠缓缓回过头,却看程季双目有些失神,而他的肩上立着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鹰隼。

他扶起郭樾,目光还依旧停留在那鹰隼身上。

“你叫郭樾?我猜北烈府不会对这座塔起什么兴趣,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计划?”

他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好像永远没有谜底。从塔内出来后,他又变成了六神无主之士,如孤魂野鬼游荡世间。在塔内的经历更像是过眼云烟大梦一场,而现在醒了,总要面对现实。

郭樾抬起头,诚挚说道:“大侠若愿成为我北烈府客卿,我便向上禀告,将秘密计划透露与您。”

“可我更想成为信使。”

被固定在一处,信息闭塞。周楠既然已经走出洛镇,也知道诅咒不日降临,就无法允许自己偏安一隅。

“无妨,北烈府素来仰重客卿,君可如那二郎,听调不听宣。我等会为您安排新的身份,不会妨碍您的行动。”

郭樾的话,多少是有些夸大,竟然也跟传说中的天庭一般了。不过他这样说,诱惑也是真大。

周楠略一思索,旋即点头。他这算是有名无实,也闲散没有要务,不过声名却能远扬。这样离自己成为信使更近一步。

见他点头答应,郭樾从腰间取出一把镶金短匕,郑重地递了过去。

“我需先行回府,报告此行得失。持此匕入北烈府者,无人敢阻拦。”

周楠接过短匕,万幸的是,灵泉没有丝毫闪动,说明手上的并非是一件灵物。若是灵宝被他抹去,那么进入北烈府可就成了谬谈。

他将短匕小心地收进腰间,转头去看程季,依旧是一副无神之态。他大抵明白了,开口道:“那么,前辈也请回吧。”

果然,程季并未回应,他肩头的鹰隼却才说道:“孺子可教也。小子,多行善事,日后必成大器。”

“多谢。”

周楠拱手谢过,却看那鹰隼扇扇翅膀,一人一鸟的周围便升起光柱。光柱通天之刻,它们便也消失而去。

郭樾淡然看着这一幕。未几,光柱消散,他才拱手相送。

“郭樾小子,给梁公带句话,就说老朋友多年未见,闲时一醉方休。”

“是,程老。”

郭樾直起身,自腰间束带中取出一件华丽毛衫,里面夹着整齐叠放的素衣束带,一整套公子服饰。他将服饰递至周楠眼前,后者接过,道声感谢,将服饰收至束腰处。

他知晓这服饰并非是给他现在穿的。虽然他身上的这套已破烂不堪,但还需要坚持到北烈府附近才行。

“那么,告辞。”

郭樾拱手,转身离去。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周楠感受到了些许决意。

他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周楠这才动身。他并没有追随郭樾的方向——如果想要直接入府,他早就跟过去了。

他想再看看那张新地图。

走出很远距离,大概有十数里路,周楠这才停下身形。塔的方向几乎没有传来响动,说明鸸皇与魔将还没出来。

他们若是出来后还能周楠,后者可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周楠找了处矮坡坐下,将小心藏好的丝制地图取出。它不知运用了何种丝线,拿在手中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却也不会被微风吹走。

这个地图看上去比之前猎人给的精细许多,许多地方复杂到令人作呕。而他在仔细搜索后,才在地图的角落发现了自己曾经所待的那片镇子。距离轮回塔,只有……一指的距离。

周楠抽开手指,惊讶的表情几乎僵在脸上。他可是走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兜兜转转最后却在家门口,而北烈府与北王府之间的距离却跨越了小半张地图。

他轻抚额头,看来向朝中行进的计划要无限期搁置,还是先回应北烈府的好意吧。

地理帮助他排除了一个选项,这倒是值得庆幸的事。他将地图小心地保存好,再跟随已经变得浅淡的脚印离去。

大雪纷纷,盖住了来去的行踪。这些逐名逐利的武者标定了自己最终的目的,最终互不干扰,自己离去。

周楠只跟了半路,便因突然加码的暴雪而失去了前人的踪迹。衣衫单薄让他感到些许刺骨,也不得不转移神智思索些其他的东西,来让自己更加暖和些。

这一旅程下来,荥朝的北方势力出现了七七八八,北烈府的部将进入,却让人始料未及。这个府与其他北方城镇比起来可谓相当特殊。

在荥朝,除了武斗至尊外,还有另一条通往上层的道路。在时间停摆的这些年里,科举依然在不间断进行,不过在大概百年前曾经修改过一次规则,会试由京师迁到了四王城,相应的乡试也变得更多了些,而北烈府总督北境乡试的文试,所以在北方才会显得这般重要。

既然是主管文试的,来轮回塔做什么呢?

他的心中找不到答案,无边风雪遮住了前路,头顶微光让他难以辨认方向。他多想像在塔中一般闭眼前进,走出没有目的的困境。只是现实并非幻境,痛苦不堪却无从逃避,只得向着某个方向,去碰碰运气。

不知过去多久,就在周楠感觉自己的四肢都被东疆之时,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低矮栅栏。

中间的木门并没有锁,只是稍稍虚掩。从中进去有两排木制桌椅以供饮乐。而最里面被白雪覆盖的二层小楼上,正挂着写明“酒”的旗帜。

慵懒的小厮趴在柜台之上,边角壁炉燃尽墨黑木炭。炉灰堆积在外面,长时未曾清理。而偌大的客栈,也荒无人烟。

周楠松了口气,虽说到了人烟荒凉之际,他的冒险旅途却暂时结束了。

“小二,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