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进入府中

沈微慈仅携带一个小巧的行囊,紧随老嬷嬷的脚步,她的目光只专注于脚下的道路,不轻易左顾右盼,脸上洋溢着一种温顺而平和的气质,显得格外低调谦和。

然而,月灯却对侯府那雕梁画栋的奢华景象目不暇接,连声惊叹,却招来了旁侧婆子的冷嘲热讽:

“我可得提醒你,待会儿进入正堂,若再这样肆无忌惮地乱看,就等着侯府的惩罚吧。这府里的主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意打量的。”

月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再也不敢四处张望,而是效仿前面的女子,规规矩矩地行走。

定国侯府占据了整整一条胡同,府内更是宽广无比。曲折蜿蜒的回廊中,她们穿梭前行,待到达正堂时,已耗费了小半刻的时间。

正堂之上,老太太端坐在首位,听着婆子的禀报:“老太太,郡主娘娘,二夫人,人已经带来了。”

沈微慈对堂上的人物称呼尚不了解,但听到婆子的话后,便上前一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微慈拜见老太太、郡主娘娘、二夫人,愿各位安好。”

二夫人,文氏,目光落在堂上站立的沈微慈身上,脸色显得异常难看。这便是自家老爷在外头风流快活留下的私生女,瞧她那狐媚的样子,定是与她母亲同出一辙。

文氏心中不满,如果不是老太太说毕竟是侯府血脉,流落在外名声不佳,她哪里会容忍这样的人进入侯府。她不悦地转开了视线,心中暗自思忖,这些年外界都羡慕她院落整洁,没有妾室,如今却突然冒出个私生女,真不知道外界会如何看待。

大房的慧敏郡主瞥了文氏一眼,便斜倚在椅子上,悠闲地品着茶,一副看戏的模样。

沈微慈行过礼后,堂上陷入了一片沉寂,最终还是老太太率先开口:“我听说你母亲不幸因病离世,她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沈微慈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母亲多年来以刺绣为生,维持家用,因夜间熬夜受凉风吹,不幸患上肺痨,距今不过两月,刚刚料理完丧事。”

老太太听后,叹息着点了点头:“真是个苦命人啊。”

她又仔细打量了沈微慈几眼,然后说道:“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沈微慈依言抬头,露出了一张洁白如玉、花般明净的容颜,素颜无妆,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清冷,显得格外的纯净温婉。

她的身姿挺拔,腰肢纤细,肩膀削瘦,脊背笔直,如同一朵在阳春白雪中独自绽放的花,既无小地方女子的羞涩胆怯,又有着世家女子的端庄大气。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模样长得标致,仪态也颇得体。”

她又问道:“年纪几何?可曾读过书?”

沈微慈轻声细语地回答:“刚满十五岁。”又轻声补充,“只读过两年女戒和四书,略识几个字。”

沈老太太低声沉吟,目光如细雨般洒在沈微慈身上,语带惊讶:“没想到你那过世的母亲,竟然还曾给你启蒙学识。”

“听闻你的身世颇为凄凉,既然踏入了侯府的门,按照年岁,你便是侯府的三小姐了。今后,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好好生活吧。”

沈老太太的目光转向文氏,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毕竟她是荣生的血脉,你作为她的嫡母,就在西后院为她安排一座小庭院,日常的饮食起居,就按照庶出小姐的标准来供应。”

文氏的面色微微一滞,目光复杂地看着老太太:“她怎么能够算得上老爷的庶出,不过是个在外的女子,未经名分,未得府中承认,根本未曾被老爷正式接纳。”

“难道现在我们还要将她当作贵族小姐来养育吗?”

“再说,忽然之间冒出一个庶出女儿,外界会如何看待我们?”

慧敏郡主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目光轻蔑地扫过文氏:“她毕竟是二老爷的骨肉,是否私生又有何妨?这些年来她并未主动沾染侯府的边角,如今母亲仙逝,大概是走投无路了。妹妹连这点宽容之心都没有吗?”

文氏被慧敏郡主的话语激得面色铁青,却无奈身份悬殊,只能强颜欢笑:

“大嫂此言差矣,忽然出现的私生女,即便是大嫂也会感到不快吧?”

慧敏郡主轻笑一声:“我倒不在乎。”

这一语,让文氏无言以对。

这对妯娌平日里关系冷淡,郡主瞧不起文氏那粗鲁狭隘的作风,而文氏又对郡主那凭借母亲是长公主的傲慢态度不屑一顾。

沈老太太不满地瞥了文氏一眼:“外界的看法,那是你的责任,难道你连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好?”

说罢,老太太直接绕过文氏,唤来管家亲自安排,便让沈微慈随管家离去。

沈微慈在正堂之上,始终保持低调谦逊的姿态,微微低头,听到老太太的指示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然后缓缓离去。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她的目光与二夫人的眼神交汇,只见那双眼中充满了嫌恶与不耐,冷若冰霜。

她心中微微一震,随即低头,眉眼低垂。

沈微慈离开后,郡主也觉得无趣,随即告退。

正堂中,只剩下文氏、老太太,以及文氏身后的小姐沈昭昭。

沈昭昭这时鼓着小嘴,跑过去搂住老太太的胳膊,娇嗔道:“祖母,女儿不喜欢她。”

沈老太太轻轻地拍了拍沈昭昭的手,目光转向文氏,语气中带着一丝温和与严肃:“荣生近日来连连遭到御史中丞陈赫的弹劾,陈赫与荣生素来不和,荣生在户部供职,难免会有些油水,被陈赫抓住了把柄,否则他也不会紧追不舍。”

“我虽让宋璋在皇上面前稍微说了几句,但陈赫的奏折仍旧如雪花般飞来。”

“你大嫂虽然尊贵为郡主,但她沉迷于佛学,不问世事,我也难以差遣她。”

“恰好我注意到那沈微慈容貌出众,即便在京城众多佳丽中也是凤毛麟角,而张贵妃正得皇上宠爱,她的兄长张廷义也是皇上的亲信,深谙圣意,善于迎合,势力正盛。”

“他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其分量远胜旁人十句。”

“幸而他好色,加之连续丧偶两次,传说中有些怪异的嗜好,使得京城的贵族女子无人敢嫁。”

“我打算待年后便将微慈许配给张廷义,她的美貌定能让张廷义趋之若鹜,一旦婚事成就,既可以拉拢他关照荣生,压制陈赫的固执,最好能将他排挤出朝堂,又能让他日后继续庇护我们侯府。”

“这是一箭双雕之计,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文氏一愣,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原来丈夫这些日子正是为此事发愁。

她随即笑靥如花:“老太太真是思虑周全。”

沈昭昭一听,依偎在祖母的怀里,心情顿时明媚起来:“我还以为祖母真的要收留她呢,害我愁眉苦脸了好几天。”

沈老太太笑着轻捏沈昭昭的手指:“你是侯府的正宗血脉,而她不过是你父亲在外留下的私生女,母亲身份低微,出身更是无法与我们相比,怎能与你相提并论?”

“收留她不过是担心外界的流言蜚语,你父亲在朝为官,声誉至关重要,若是再被陈赫抓住把柄,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文氏又转向老太太:“但张廷义已经年过四十,沈微慈若是不愿意怎么办?”

沈老太太微微一笑,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愿不愿意,不是她能决定的。”

“过段时间找个机会让他们相见,只要张廷义真的看上她,事情就好办了。”

沈昭昭靠在祖母身边,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看来她的美貌也不是毫无用处,那张狐狸精般的脸蛋,倒也有些价值。”

文氏看着沈昭昭,笑容中带着一丝戏谑:“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容貌,侯府若是不收留她,你以为她会有什么下场?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不就是为了攀附侯府的富贵吗?”

“她的母亲不过是个玩物,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如果她懂得审时度势,讨好张廷义,成为正室,荣华富贵,说不准还会感激我们侯府的恩德。”

“若她不知好歹,我自有办法让她明白侯府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