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回家后,家里突然好运不断。
爸妈连连签下大单,摆脱了暴发户的蔑称,弟弟发挥超常,考上重点高中。
所以真千金被捧在手心,当作福星。
而陪他们白手起家吃尽苦头的我,更被全家厌恶。
我主动跟了亲生父母走,所有人都很满意。
可后来,爸妈破产,弟弟被退学,家里经济条件每况日下。
而我的亲生父母,从一个小小的早餐店店主成了当地家喻户晓的餐饮大亨。
他们这才明白。
我才是那个带来好运的福星。
1
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宴。
虽然生日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但我还是高兴得一夜没睡。
我在台下焦急等待,不断打着腹稿,生怕给爸妈丢脸。
可沈东强和宋芳却笑盈盈牵着另一个女孩上台。
“跟各位隆重介绍下,这位是我家失散多年的千金。”
沈盈落落大方打了个招呼,目光轻蔑地落在我蜡黄的脸上。
霎时,所有窃窃私语刺向了我。
“假的就是假的,再打扮也比不让人家素颜一根手指头。”
“我要是她们爸妈,我也肯定选沈盈啊。”
血液凝固,我僵硬地维持着假笑,怕因为扫兴被责骂。
怪不得,爸妈对我一点也不好。
从小到大,他们对我说过最多的,就是让我别痴心妄想。
白手起家的苦是我要一起受着的,全家的衣食住行也是我要肩负的。
我在家里不像女儿,不像孩子。
更像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免费保姆。
“盈盈,这是爸妈特地给你准备的回归宴,你可是爸妈失而复得的小公主。”
爸妈带着沈盈有说有笑下台,无视我的存在。
弟弟迎上去,殷切地帮她提裙摆,“姐,你真好看,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保护好你!”
我从来没在他口中听到一声姐姐,都是嫌弃不满的“喂”。
我在这个家里也从来都是惹人晦气的“喂”。
生日被一人丢在空荡荡的家里时,我看到网上说。
父母会把家庭的痛苦怪罪到孩子身上。
那是不是家庭没痛苦,爸妈就能多爱我一点了?
所以我许愿。
爸妈的生意能蒸蒸日上,赚很多很多钱,早日摆脱暴发户的蔑称。
而弟弟可以考上重点高中。
毕竟他是爸妈口中唯一的希望,他有出息,爸妈也会高兴。
愿望没实现,爸妈反而更讨厌我了。
也许我真的是灾星。
我的亲生父母,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丢下我的吗?
2
我以为我会连夜被扫地出门。
但沈盈允许我留下,我就留下了。
她很快融入这个家,爸妈和弟弟都特别爱她。
先前,我侥幸觉得。
爸妈只是重男轻女,只是把全部爱都给了弟弟,只是还没轮到我而已。
可他们对沈盈那么好那么好。
新衣服新鞋子成箱运进来,今天美容院明天邮轮聚会。
但和面黄肌瘦,永远缩起身子的我比起来,她确实更像被富养长大的那个。
妈妈通知我,“你的房间小,正好给盈盈当衣帽间,你去找个空房间住。”
弟弟不满跺脚,“妈,凭什么因为她浪费一个房间啊?”
“要我说,她去住杂物间就好了啊,反正她也爱打扫。”
宋芳点头催促,“还不快走?”
我沉默地搬起自己的被褥,去了厕所旁的杂物间。
突起的水管隆隆作响,杂物间都是积灰,呛得我鼻酸。
我亲生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呢?
他们会爱我吗?
不用像现在养父母这么爱沈盈。
哪怕像沈盈的养父母对沈盈那么好就行。
门外,沈盈再试新衣服。
“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穿什么都好看,妈明天带你去奢侈品专柜扫荡。”
弟弟赞同两句,而后说。
“妈,以后都干脆把那个灾星锁在杂物间好了,免得我看到她就恶心。”
我愣愣抿了抿唇,却尝到了眼泪的咸味。
也许我太贪心了。
少很多很多爱也可以,只要别在把我当成灾星了。
3
沈盈到家第三天,爸妈带着她去谈生意,一举拿下了难啃的大单子。
爸妈喜笑颜开,说她是家里的小福星。
他们绕路把弟弟接上,直奔五星级海鲜自助。
我还没吃过海鲜呢,也没吃过自助,甚至没吃撑过。
但我又一次被孤零零扔在家里。
不过也习惯了。
家里没人,反而还是好事。
可我才发现,不知何时,弟弟真的锁了杂物间的门。
闭塞的空间逐渐难以忍耐,快两天没进食的肚子隐隐作痛。
我不敢打爸妈电话,怕被骂扫兴,也不觉得他们会为了我回来。
最终,我饿晕了过去。
醒来时,家里还是静悄悄一片。
我忍受不住,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希望外卖员能帮我开门。
挑挑拣拣,我选了只用十块的蟹黄拌饭。
评论都说不新鲜很难吃,绝对不要买。
但这已经是我能选中最便宜的外卖了。
而且蟹黄,也算海鲜吧。
我有些馋了。
付款成功的下一瞬,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妈妈居然还能想到我吗?
满腔的委屈霎时在心头迸发,我捂了捂自己狂跳的心,不断在心里重复。
待会哭诉的时候,一定不能提到弟弟不好,这样如果运气好的话,妈妈还能多听我说一会。
但妈妈开口就是:
“谁给你的胆子点外卖!”
“你个晦气东西也敢花我们家十块钱?”
付款时,我用成妈妈的银行卡了。
“你个灾星,不值盈盈宝贝一根手指头!”
我拼命捂住嘴,抖着身体哭,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在心里质问自己。
沈桃,你为什么要自作多情?
电话那头,服务员的声音传了进来。
“先生您好,本次共消费十万,您是刷卡还是支付宝呢?”
顾及在外面,妈妈恶狠狠挂了电话。
“回来再收拾你!”
泪水更止不住落下,又咸又涩。
也许只有像沈盈这样的小福星,才配被爱吧。
4
接着,爸妈的生意越来越好。
他们白手起家,做过好多职业,但都不顺利,反而背上了不菲的债务。
直到在我十四岁生日那天。
拆迁房,一夜暴富,成立公司。
日子似乎好了起来。
但公司这两年一直亏本,几近破产。
但爸妈不愿放弃,也不愿贷款。
他们逼我退学,用我的前途艰难维持着虚假的繁荣。
直到沈盈一来,爸妈接连签下大单子,搞定了一直不松口的合作商。
光第一个月的净利润,就够偿还所有债务。
现在,他们忙着拓宽产业,又怕宝贝女儿和儿子在家里吃苦。
于是专门请了保姆。
还是沈盈的亲生妈妈。
但沈盈不认她,反而警惕地说。
“你过来干什么!”
“早说过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了吧,别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
梁如月只是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她,局促地摆摆手。
“妈……阿姨没那个意思,你幸福就好。”
一瞬间,我好嫉妒她。
为什么她的两个妈妈都能这么爱她。
沈盈翻了个白眼,冷哼。
“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亲生女儿来这乞讨?”
梁如月的目光带着点惶恐,瞬间落在我身上,她几次伸出手,又缩回。
最后只是别过了脸。
她居然是我的亲妈妈。
心脏猛地跳动,又马上回归平静。
可这个妈妈,好像也不喜欢我。
不然怎么会,连认我都不肯呢?
也正常,谁家想要灾星?
梁如月走后,爸妈正好推门而入。
他们径直走向沈盈。
“宝贝,看妈妈给你带的礼物,喜不喜欢?”
“这周末我有空,咱们一家出省旅游,爸爸来当司机。”
弟弟接嘴,“姐姐,明天你能来接我放学吗?”
“我同学都可羡慕我了,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
我默默回了房间,用被子蒙起头。
但仍能听见。
弟弟捧着成绩单兴高采烈,“姐姐!你真是个福星啊,你一来,我每次段排名都稳上重点高中!”
爸妈鼓掌叫好,满屋是热闹的欢声笑语。
直到霉臭的被子沾上泪水。
我呜呜咽咽的哭声被掩盖在水管的隆隆作响中。
5
爸爸开了梦寐以求分公司的那天,弟弟发挥超常,考上了重点高中的清北班。
爸爸一回家,就先给他的宝贝们一个熊抱。
“盈盈,你真是我们家的小福星!”
“弟弟也争气!等你考上什么112895,爸爸一定好好奖励你!”
妈妈笑着附和,“现在想要什么也都直说啊,妈妈肯定满足你们。”
突然,场面瞬间冷却下来。
众人厌恶的视线落在刚踏出杂物间的我身上。
我只是想上个厕所。
无意打扰他们间美好的家庭氛围,也不想被骂灾星。
我走上前,腆着脸赞同,“盈盈真是家里的福星。”
但沈盈嫌弃地推了我一把。
摔倒时,我撞到电视机柜子上的杯子。
碎渣子霎时散了一地。
膝盖磕地淤青,我的手臂上也多了一道血痕,火辣辣疼。
妈妈暴怒,狠狠踹了我一脚。
“沈桃!你占了盈盈这么多年的位置,现在还出来恶心我们?”
“你个臭灾星,你就是诚心不想让我们好过!”
她嫌不解气,又抬脚,想把我的手掌摁到碎玻璃里。
这时,梁如月冲出来,用手抵住了妈妈的鞋底。
“碎碎平安啊太太,这也是个好兆头啊。”
妈妈大骂了一声晦气,赶人。
“不想被辞退就滚,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哪轮得到你个保姆来参和?”
但梁如月把我抱得更紧,半晌呜咽出声。
“太太,可她是我的孩子啊。”
“我不能……不能看着她……”
沈盈猛地一拍桌,尖声打断她。
“黄脸婆,你敢护她?”
“你老糊涂了?不记得自己跟我保证过什么?”
6
在沈盈恶狠狠的声讨中,我才知道。
当初,是梁如月跪下求她,让我留在沈家。
她觉得在这里我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但她实在想我,于是来当了保姆。
沈盈却趁机又加了代价。
她不准认我,也不准偏袒我。
来了后,她才知道我过得那么差。
沈家根本没把她的女儿当人看。
那些我缩在杂物间委屈落泪的时刻,她在门外一遍遍责怪自己的无能。
“太太,有事好好商量啊。”
梁如月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又心疼地捧着我的手哭。
泪水滚落到皮肤上,像被火星燎过。
我的心也烫烫的,控制不住要做点什么。
在梁如月小心的抽噎中,我不自觉拽住了她发黄的衣角。
“妈。”
她没反应过来。
宋芳破口大骂。
“死东西,谁准你叫妈?”
“老娘白白养了你十六年,要不是你,我的福星女儿怎么会在外面受十六年的苦!”
“晦气灾星!给老娘等着。”
沈东强目光不善,“要不是有你个扫把星在,老子现在早就是千万富翁了。”
“你败光家里财运,还想把晦气传染到我们身上?”
弟弟把玩具砸了过来,大喊。
“滚!你们两个都滚出我的家!”
沈盈嗤笑,高傲地扬起头,“一对废物母女,活该抬不起头。”
梁如月紧紧护住我,沉默地捂住了我的耳朵。
她的衣服很糙,怀抱却意外软和。
这就是妈妈的怀抱吗?
能给予力量和勇气。
我用更坚定的声音重复,“妈妈,我能跟你走吗?”
“我讨厌这里。”
梁如月猛地僵住了,却先跟我道歉。
“桃桃,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真的很怕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妈妈每天都很想你,可我们家……”
宋芳一听我想走,急了眼。
“白眼狼!你说走就走,你当老娘十六年白养了?”
“你弟还没上大学,盈盈才刚回家,你走了谁照顾他们?”
“你以为你跟着你那个废物妈有什么好日子过?像你这种灾星,去哪里都是害人!”
“够了!”
梁如月首次抬起头,愤怒地直视宋芳。
“宋太太,你摸着良心说,我的女儿这么多年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吗?”
宋芳抖着手把我们扫地出门。
没结算妈妈的工资,只轻飘飘甩了三张人民币到我们脸上。
妈妈拉着我就走。
7
回家的路七拐八拐,妈妈牵着我的手,柔声问我明早要吃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但不吃剩饭就行。
月光落下,妈妈的脸上亮晶晶的。
我没看清那是什么,只在心里反复祈祷。
我真的好想当妈妈的女儿。
但一到家,我就看到了在打电话的爸爸。
“老张,这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要不是我们家真快揭不开锅了,我也不会舔着个老脸来找你是不是?”
爸妈一起开了家早餐店。
但老城区逐渐成了城市的边边角角,没人来吃早餐,房租却一天比一天高。
爸妈入不敷出,却仍不愿意放弃这家二十多年的小店。
现在又多了个我。
我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我真是个灾星累赘。
电话猛地被挂断,爸爸猛地吸了一口烟,长叹口气。
他转头看到我,马上灭了烟头。
爸爸招呼我到他身前。
他想伸手碰我的脸,但搓了搓手指上的烟灰,作罢。
“愿意回家就好。”
“咱家虽然没什么钱,但我们有的,你肯定也要有。”
这就够了。
我的房间就是沈盈之前的房间,在小小的家里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我扑进蓬松的被子,深吸了一口气。
太阳的味道,很香。
这就够了。
“我希望,爸妈能度过这次危机。”
8
第二天,爸爸先去给店面开门。
不到十分钟,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老婆!快来一趟!”
“有电视台说想来采访我们的早餐店!”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爸爸的手舞足蹈。
妈妈慎重地蹙眉,“我们就两老百姓,哪轮得上这种好事?你可别给人骗了。”
爸爸一拍大腿,又是笑。
“就上星期,我请迷了路又手机没电的客人吃了一顿早餐,那人居然是电视台美食节目的主导。”
“当时他在店里问了好久的问题,还特地要了我的电话号码,我当客气客气,没想到他真来了。”
各种各样的“长枪短炮”被搬进窄窄的早餐店,黑洞洞的镜头在暖光下闪着鼓励的光。
爸妈辛苦劳作半辈子,只是淳朴的笑,问什么答什么。
又亮着满是尾纹的眼,事无巨细地将揉面团和发酵的奥秘自豪说出。
他们被称作匠人。
视频播出后,播放量瞬间破万。
“这家店简直就是我学生时代的回忆!巨巨巨好吃,属于是白月光的水平!”
“天呐,快二十年了,这家店居然还在吗?”
“真是久远的回忆啊,老城区都快消失了,他们为什么不肯放弃?”
有人说了这样一段故事。
以前,老城区没扩地时,过条马路就是医院。
经常有衣衫褴褛的患者家属,跑过来问爸妈能不能借个煤气做饭。
孩子想吃,爱人想念,实在没钱没时间买饭了……
爸妈那时也没钱,但不忍心看到求助者失望的眼。
他们咬咬牙买了锅铲,接了煤气,却又不忍心从中牟利,最后选择提供免费的租借服务。
早上卖完餐食,把所有蒸笼都挪到室外,搬进二手收来的明显不配套的锅铲。
爸妈吃力不讨好,本就拮据的生活更加困难。
但热络烟火气中,小小早餐店支撑起了无数家庭的期盼。
这个故事迅速冲上了热搜。
无人问津的小店霎时成了网红打卡点。
门口排起长队,有无数年轻面孔。
回去路上,爸妈仍止不住笑。
爸爸,“这两星期的营业额加起来刚好凑够这个月的店面租金,暂时不需要担心了。”
“桃桃一说度过危机,家里的情况就马上好转了。”
“剩下还有的钱,都存起来给桃桃花。”
我吃着刚买的棉花糖,口齿不清。
“爸爸妈妈赚的钱,给爸爸妈妈花。”
仰头时,头发上粘了棉花糖丝。
妈妈温柔地帮我摘掉它。
“爸爸妈妈喜欢给桃桃花钱。”
“桃桃是我们家的小宝贝小福星。”
我不是。
爸爸妈妈才是我的福星。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棉花糖呢。
原来是甜的。
被弟弟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