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康楼一游

“哎哟、哎哟好疼诶！”

赵嬷嬷肥厚的身子被两名小厮架着，走到陆府大门口一扔，便连人带包袱，一骨溜子滚下好几级阶梯。

停下后，她整个人瘫倒在地儿，是有气进没气儿出了。

“赵嬷嬷，赵嬷嬷……”

“娘，娘啊！……”

林姨娘被赵春梅扶着，一拐一顿地奔了出府门，在后面追着，掩着帕子的眼睛都哭成了黑线。

那可是她的奶娘兼最好的帮手啊，说是左膀右臂也不过分。

可现在这臭女人，却硬生生断了她林如烟一臂，她恨，她好恨啊！

黑夜，府门大灯笼高挂，烛火明亮，却映照出赵嬷嬷她死人一般的惨白脸色。

“哎哟……哎哟……”

赵嬷嬷屁股挨了棍子，虚弱得不行，她抬眼看向林姨娘，蓦地用力握住她的手，痛苦哭泣道：“小姐啊，您可要为老奴报仇啊！”

接着，她又朝自己女儿看去，“春梅，春梅，我的女儿，你也要为娘报仇啊！……”

“娘……”

赵春梅痛哭着，而林姨娘却拭干了眼泪，猛咽了一口口水，恶狠狠地道：

“奶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女人好过的！”

林姨娘说完，眼色狠厉地望向了远方那处。

那处大红灯笼高挂，便是疏影阁。

……

翌日。

“好耶，祝贺夫人重得管家权！”

小翠抱着一大摞账本进屋，一点都不嫌重，反而高声庆贺起来：“真的太开心了！夫人，咱们今日吃顿好的吧。”

小翡在她其后，也抱着一大摞账册，假意嗔了她一嘴儿：“你啊你，就只懂得吃，咱们账册都还未整理好呢，您说对吧夫人。”

她们俩目光一致瞧向宁浅浅，

哪知宁浅浅也是一脸馋猫儿样：“好啊好啊，不如今日不在府里，出去吃吧。”

有了中馈，同时也有了府里出入的腰牌，宁浅浅怎会放过如此好机会，当然得出去好好逛一逛，吃顿豪华大餐嘛。

“啊？真的嘛？”

小翠有些胆怯，近几年她们可都没机会出府呢，林姨娘看得死死的，老太君也会责骂，她们终日憋在府里，都要闷死了。

可今日，终于要出去了吗？

需要去问问老太君她们吗？

会不会招来不好的流言非议啊？

小翠想着，眉毛都要皱成麻花了，“夫人，咱们……是不是该去知会知会老太君一声好点？”

“知会她作甚！”

宁浅浅挑起眉，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大手一搭在姐妹俩的肩膀上，给她们吃下定心丸：“放心吧，您夫人我现在可是当家主母！”

小翠还在犹豫，小翡却胆子大得很，她一下蹦起来，“夫人，要不咱们去吃太康楼，可是京中最著名的茶楼。”

开玩笑，自昨夜她便知道，咱家夫人要立起来了！

胆子如何不能大？

当时若不是夫人临时吩咐她，提前准备好巴豆粉，再去找刘大夫，她何曾能把夫人从被陷害的水火之中救出来。

过后她也悄咪咪对夫人之计策叫好，可夫人却连连叹气儿，唉，她这也是被逼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用。

不过这都算什么，在她心里，夫人能重新振作，去抗争那些小人，比什么都要强。她向来就看不惯，自己善良单纯的小姐，以前是多么天真烂漫啊，可自嫁入这里，就变得郁郁寡欢，几乎都没怎么笑过，再这样憋屈下去，非得憋死不可！

幸好，幸好啊，苍天保佑，她家小姐终于想开了，终于硬气起来了。

太好了！

小翡心中浮想联翩，宁浅浅却只盼着即将到来的美食，立刻采纳了小翡的建议：

“走，出发！”

小翠雇了府里的马车，小翡搀着宁浅浅，踏凳而上。

陆府大门高大，朱红色的门扇后面，林姨娘和她的婢女躲在那里，她瞧着那倩丽的背影，眼里充满怨气，“哼，一大早出去，不知干什么好事。”

“小娘，说不定……是会情郎去了呢。”

说话的是她的贴身婢女，赵春梅，她还有个身份，是被赶去庄子的赵嬷嬷的女儿，因此，恨宁浅浅恨到死。

林姨娘窃喜一笑，“嘿嘿，春梅你说得对。”

她对春梅使了个眼色，“去，派人跟着她。”

……

太康楼，最著名，也是最贵的。

宁浅浅身着粉色彩丝绸缎做的长裙，款款而至，向掌柜要了个包厢。

太康楼是少有高层建筑，居然达到五层，层数越高，消费则越贵，而越高层，达官贵人也越多，它与门阀阶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宁浅浅大手笔一挥，要了个三楼的茶室，坐于窗边，居高临下，整个京都的风景，尽收眼底，街上熙攘，车水马龙，尽显一副繁荣景象。

她瞧着外面风景，心情都好了不少。

茶室旁边，则是宴厅，小翡安排好，向她走来，心里怯怯的，“夫人……咱说，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奢靡了呢。”

宁浅浅颔首回眸，唇边微勾，起身，迈着莲步走去。

“哪里奢侈了，我倒觉得，刚刚好。”

呈现在她眼前，是个十人圆形紫檀饭桌，上面摆满了菜肴，起码有二十道！

都是按她指的菜牌点的。

小翠领了甜水归来，也惊了呆：“夫夫夫、夫人，您这是要宴请谁呐？”

宁浅浅瞧着席面，眼里冒了精光：“谁都不请，我自己吃。”

开玩笑，她穿来这些天，福没享多少，找茬倒天天没少，昨晚还挨了一顿打，屁股现在还疼着呢，幸好才打了六、七板，伤不重。

她宁浅浅生前做社畜，重活一世，可不得好好奢靡一顿！

“来，都别杵着了，坐下来同我一起吃。”

宁浅浅率先坐下，捏着金竹玉筷，眼睛放了光。

此时，小翡和小翠却有点为难，坐下来，那怎么行，她们可是女婢，与主家同台用食，被别人知道，可不耻笑她家夫人一番哦，被宁老夫人知道了，肯定会打断她们俩的腿呢。

小翡和小翠一齐摇摇头，像个拨浪鼓。

“不不不，夫人，您吃吧，我们不吃了。”

宁浅浅回头看她们，眼光左右审视一番，立马明白她们的意思，也对，毕竟这里是外面，说不定耳目就在左右，还是不要徒生是非得了。

她唇角一勾，笑嘻嘻看着她们：“那，吃不完的全给你们带回去。”

“真的吗，那太好了，耶！”

小翡同小翠对视一眼，双双击掌庆贺。

“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宁浅浅捏着筷子，眼睛盯着一碟一碟菜肴，道道皆是精品，有牛肋、鱼肉脍、跳丸炙、蒸豚腿、五候鲭、白玉鲍笋羹、芋儿烧鸡等等……全都是硬菜，让她食指大动，夹起一口尝尝，嗯！香酥脆爽，比府上的饭食好的多多了。

话说她刚来之时，疏影阁的饭食比现代快餐还要粗糙，堂堂一府主母，居然每日只有清粥小菜，连道荤食都没有！

偶尔有点荤的，却都是素菜炒肥猪肉！她宁浅浅，不吃！肥！猪！肉！

从前有多苦，现在就有多幸福，她捏着筷子的手都有点颤抖，再把一片牛肉慢慢送进口中，嗯！……肉香浓郁，原始的牛肉味道比现代的饲养牛，可有肉味多了！

大平朝这点好，商业发达，政策开明，有专业饲养的肉牛，若是其他朝代，牛肉腥子可能都闻不到。

宁浅浅东夹一块，西夹一块，吃着吃着，突然感动得呜呜哭了。

身后的小翡和小翠见了，不免有些奇怪。

这些吃食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姐可从小吃到大的呢，有这么好吃吗？嗯，肯定是在陆府太久，馋坏了。

“夫人，您怎么哭了？”

小翡有些心疼，垂头看向她，虽然是假哭，一滴眼泪没流，但她仍要问问。

宁浅浅回头，嘴里塞满了肉碎渣，鼓囊囊的像个包子，“太好吃了，我……太感动了。”

“噗呲，哈哈哈。”

小翠见状，不由得噗呲笑了出来，小翡也跟着窃笑，惹得宁浅浅上去一顿打，“好啊，好啊，你们取笑我，不许笑！”

“唔哈哈哈……夫人，小姐，我知错了。”

打闹之间，楼下一阵锣鼓声，“呛！呛！呛！”

咦，什么？

宁浅浅好奇，走到楼道边，往下望去。

只见楼下正中高台，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先生。

小翠见状，忙拉着她，“夫人，夫人，是卫老先生开始说书了。”

哦？卫老先生？

“卫夫子，是这京城最出名的说书先生呢，听说前朝时他还担任过太子老师呢，后面辞职归隐，闲时候喜欢来这太康楼说说书，讲讲奇闻轶事。”

小翡适时补充道。

哦，原来如此。

宁浅浅凭栏而坐，要了一盏茶，她好奇心来了，倒要看看，今日这卫夫子讲的是什么。

白发长须老翁，开始侃侃而谈：

“话说咱们京城东南方向，有一山，乃叫石景山，此山脉乃上古东海龙王之子，死后所化成，此山上风光大好，灵气逼人，孕育了许多珍稀山野动物和灵芝药草……除此以外，山下北面还有一条小溪，小溪流入咱们的永定河呀，成为了一方好水。”

“啊？水就是水，还有好坏？”

台下看官，发出了不明疑问。

“就是！”

卫夫子折扇一合，指向了他，“咱们南城的人，有半数人家都是喝那永定河的水，这水啊，乃神龙山脉所化，是清甜甘咧，味美怡人呐，你们知道，那水，为什么有点甜吗？”

“有点甜？”

“加糖了！”

一个书生举扇高喊，立马被另一个书生打了头，“傻，糖是多金贵的东西，再说这永定河，得加多少糖！”

“这有什么，河水它本身就甜。”

众人七嘴八舌，各种猜测，看得台上卫夫子是连连摇头。

宁浅浅听了，也蹙眉，水为啥甜，难道不是天然的吗？

她望下去，眼里带着些许好奇，倒要看看，这老夫子能掰扯些什么出来。

卫夫子见众人猜测得差不多，便徐徐解开蛊惑，“看来啊，大家都不知呢，告诉你们吧，那水之所以有点甜，全因为啊，它里面含了一种小水藻，这种叫球藻，乃于神农经里有记载，有生津明目，怡养人寿之功效……”

哦……原来如此。

宁浅浅眼眸转了转，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矿泉水嘛，她喝过多的是，她以为没什么内容，正想挪身，准备回去开吃，忽然，又听到了一句：

“不过这种藻类，可是有毒的哦。”

台下，卫夫子神秘兮兮地扫视着各方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