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做过多停歇,从衣服上撕了个布条简单地将胳膊上的伤口包扎一下,也不管会不会感染,不等疼痛散去,李熠便再度动身向着陈兵所说的方向赶去。
就这样,他一路向东狂奔到天明,又从天亮狂奔至下午。
李熠不觉疲累更不觉饥饿,原本剧烈疼痛的胳膊现在也恢复了些许,他都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人了。
等到太阳将要西落,终于在道路上发现了十分清晰的车辙印。
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这些个车辙印。
自出濉河县赶路一个日夜,根据脚程粗略一算,这路程差不多也已过半。
这一路上未免有些过于安静了吧,莫说是遇到什么人,就连人留下的痕迹都见不到半点。
直至此刻看到这车辙印,李熠才算是松了口气。
看着倒是挺新的,想来不久前刚刚有人经过。
需要接触一下吗?
李熠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还是接触一下,不过先远远的看一眼,确认无碍再做接触。”
——
一辆马车吱呀吱呀地行在泥泞的道路上,马车旁有五位身着粗布麻衣,腰间佩刀的汉子随行。
驾着车的马夫是一名年岁约莫在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他戴着斗笠,背着两把长剑。
一股凌厉的气息始终萦绕在其身边。
“大兄,这天色不早了。”
中年男子声音虽低却能精准地穿过车板抵达车厢内。
“那便准备生火扎营吧。”
车厢内有一道醇厚的嗓音响起。
中年男子闻言抬起了手,两边佩刀的汉子纷纷停下了脚步。
“找个合适的位置扎营。”
“是!”
几个汉子纷纷开始了准备。
中年男人驾着车下了驿道,并将马匹安置一番喂些草料。
车子刚一落下,就有一名少女迫不及待地跳出马车,她穿着简朴的深色裙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车外的空气。
“呼啊!终于可以歇息了,我宁愿骑马也不愿意坐车,颠的人都快要散架了。”
说罢又伸了个懒腰,问向戴着斗笠的男子。
“文泽叔,这距离江宁府还有多远啊?”
“明个下午差不多就能到了。”
徐文泽向着少女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一身凌厉之气一扫而空。
“啊?还有一天的路程啊——”
少女精致白皙的脸蛋顿时露出了难色。
“此行路途危险,必须小心翼翼,求急不得。”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一位身高八尺,生有美髯,一身粗布麻衣也难掩英武之气的中年走下车来。
“大兄。”
徐文泽向着美髯中年行礼。
美髯中年微笑道:“这进了江南道弯弯绕绕的,真是辛苦四弟了。”
说罢他又看向少女,声音正色了些许。
“尚未出阁怎可如此抛头露面,大大咧咧的,还不上车!”
少女听到美髯中年的这句话撇了撇嘴,明亮的眸子滴溜一转,向着美髯中年撒娇道:
“爹爹,人家想歇息一会儿,老是待在车里太过闷燥,就歇一会儿好吗?”
说罢,还上前环抱住美髯中年的胳膊摇来摇去。
美髯中年微微叹了口气。
“那就一会儿,一炷香的时间,莫要离开我的视线。”
“谢谢爹爹!”
少女立刻小声雀跃起来,在四周晃荡着,保证不离开美髯中年的视线范围。
“大兄,刚刚二哥飞鸽传书,那大黑佛母教今日又下一城,大泽河以西的几座城差不多都要被其占领了。”
等到少女稍微远离一些后,徐文泽压低了声音,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唉,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惨遭那妖人毒手,此乃我等之责也。”
美髯中年目光有些暗淡,转身看向西面。
“大兄勿要自责,此番前往江宁府赴任江南都督一职自是江南道之幸。
待大哥上任后想必用不了多久定然会一扫道中妖人,还江南道一个朗朗乾坤。”
徐文泽这可不是在拍马屁,而是格外的认真,他十分确信面前的美髯中年能做到此事。
“难啊......”
美髯中年却并没有因为徐文泽的话语而感到高兴,反而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
大燕这些年来天灾不断又有地龙翻身、且四周有异族虎视眈眈。
先帝死的不明不白、此刻正是主少国疑、朝廷势弱、帝星飘摇之时。
在地方上各路反军与妖邪层出不穷,各个世家豪族又都蠢蠢欲动。
如此场景俨然一副大厦将倾的模样,这怎能不让他忧愁。
看到自家大兄一脸忧容,徐文泽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黑佛母教往年我们从未听说过,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年初突然起兵从山南道一路攻城略地至江南道,当真恐怖也。”
提到大黑佛母教,美髯中年紧锁眉头,只觉得十分棘手。
徐文泽闻言细细思索,这大黑佛母教确有古怪。
如此庞大的组织定然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可照着这个想法,这个大黑佛母教又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为何一点风声也没有?真要是这样的话足以证明,这样一个邪魔势力宛如一张大网,牵扯了不知道多少人进来。
“我们还是对大黑佛母教了解的太少了。”
“此前二哥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想必抵达江宁府城后便能对其有个大概的了解。”
徐文泽话音刚刚落下,便见得一名汉子跑了过来单膝跪地道:
“大帅,徐将军,有个流民在附近鬼鬼祟祟的,现已被拿下,请大帅发落!”
“难民?莫非是东阳县的?也不对,东阳县难民不会走此路。”
徐文泽顿觉此事有古怪。
“且先将他带来此处。”
美髯中年挥了挥手,徐文泽闻言劝阻道:
“大兄不妥,万一此人佯装——”
“无妨。”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熠便被两个士兵架了过来。
“哎哎,两位好汉轻点,我胳膊上有伤,嘶——”
徐文泽上前细细打量着李熠,此人穿着破破烂烂,赤着双脚,灰头土脸的,倒确实是一副难民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
徐文泽挡在美髯中年前先声开口质问道,凌厉之气尽出。
“小人名叫李熠,从濉河县逃难而来。”
被按着的李熠抬头看着面前的这名斗笠中年男子,只觉得的此人如同一把锋利无匹的利剑一般,刺得人全身生疼。
“濉河县沦陷已有一月之久,城中居民该逃的早就逃了!”
徐文泽眯起了眼睛。
“实不相瞒,小人其实是刚刚从濉河县城里逃出来的。”
“刚刚逃出来的?”
徐文泽靠近了李熠,并没有从李熠身上察觉到有武学修为。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城破之后,家父身死,小人被那邪教中人抓去做苦力。昨日又被带去试药,试药时小人昏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被丢到后山,这才得以逃脱。”
李熠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这种回答了,其中有真有假,最是难辨。
“等一下,你说你叫李熠?”
美髯中年似乎想起了什么,直接越过了徐文泽看向李熠。
“小人正是。”
“哪个熠?”
“熠熠生辉的熠。”
“你是濉河县本地人士?”
“是的。”
“那你知道李百善这个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