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脸和借钱

“顿顿顿……”

地铁还在不息地往前奔驰。

“下一站，公司街，距离到站时间还有30s……”

一分钟前，最后一辆车厢里还有两个人，现在却只剩下了江起和一张脸皮在座位上大眼瞪小眼。

物理意义上的。

那张脸被伊文斯随意地扔在了座位上，像用过的面巾纸一样挤在一起，眼眶的部位空洞地对着天花板，上面沾染了不少红红黄黄的人肉和脂肪……

要是穿越前看见这一幕，江起估计晚上做梦都能想起它。

好消息是，他现在再也不会做梦了。

他深呼吸了两下，平定自己生理加快的心跳。

这不科学！也不赛博！！

刚才伊文斯那超乎寻常的蜕皮手段，让他的大脑直到现在都有些眩晕。

除了物理的冲击之外，最大的还是心理上的世界观重塑。

赛博朋克2077的世界明明是一个完全遵从物理规则的世界，但那么大一个杀人犯，刚刚，就那样，褪完皮就融化了！！

伊文斯去哪了？他到底为什么走？

江起的胸膛明显起伏了几下，反映了他完全平静不下来的心情。

他半蹲下去看了看椅子下的阴影，确定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伊文斯真的通过影子消失了。

顺了会气之后，他决定还是先看看伊文斯褪下来的那张脸皮。

伊文斯提到的建议让他有些在意，意思好像是江起要有麻烦了，但他没搞懂到底是什么麻烦。

“下一站，公司街，即将进站…….”

地铁哐啷哐啷，已经靠近了远处一个脏兮兮的站台，隐藏在无数摩天大楼的阴影之下。

离到站还有10s。

江起迅速站起身来，走到对面座位，捡起了那张没有身体的皮肤。

手乍一碰上去，皮肤触感冰凉。

但它还在动。

在江起伸手过去的时候，一道青紫色的血管忽然在皮肤下起伏滑动，戳破了侧面的血肉模糊的口子，探向他的手。

真恶心……!

江起忍不住缩回了手，换了一面抓。

揪着人脸的边缘，他把它迅速揣进了口袋里，但在这几乎是不到一秒的动作中，他都能感受到脸皮上残留肌肉在手中蠕动弹跳的诡异触感。

这个世界的到底有什么东西？！

在穿越前，江起看过的影视剧和文学作品很多，但没有一个提及了类似的生物。

他抓出了一点人脸的皮肤变角，眼睛对着它，闪烁出蓝色的光线。

【扫描中……】

【扫描无结果】

【生物大全无结果】

【相似记录：2076年1月，一女子于日本街黑帮争斗中失踪，原地遗留大量血迹及含头皮头发。2076年12月，一男子被发现死于家中，死前重要义体丢失。2077年…】

……这种生物在这个世界没被公布过，但夜之城的意外从来不少。

95.7%的概率，伊文斯不是唯一一例。

这是个有怪物的赛博朋克世界。

江起动了动手指，把分析工具又连接到了自己的ai数据库中。

扫描结果一变：

【人类脸部皮肤（变异）】

【似乎遭到了某种特别病毒的侵蚀，使得机体持续保有活性，但部分色泽已开始发紫，主体死亡时间约为3至6个星期以前。】

【无传染性，病毒产生辐射种类未知，高频，变化速度快。】

【“一个名叫伊文斯的朋友，两份‘惊喜’，三条改变的命运轨道……夜之城就是这么个让幻想破碎的地方。如今，城市的阴影中又开始有不知名的东西在悄然沸腾了。”】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意外，夜之城的怨气都够养出三个撒旦了，谁知道又会有什么鬼变化？但我要是你，我就赌明天死亡大乐透的数字会翻倍。”】

最后几行是他在赛博空间捏出来解闷的评语小程序写的。

不知名的能量，代表伊文斯用的的确是一种近似魔法的力量。看来真正的伊文斯的确是被剥下了脸皮，并被顶替了身份。

伊文斯之前还提到了洛顿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江起立刻决定回去翻翻洛顿的历史事迹，说不定能从中，找到逼伊文斯动手的那个“把柄”。

但他内心还是很烦。

他本来是ai，已经凌驾于绝大多数科技之上了，但现在有了‘魔法’，除非他赛博飞升了，否则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什么怪异的东西摁死。

“干！”

江起低骂一声。

“叮咚，已到站，公司街。”

地铁门拉开，江起的话被门口的壮汉捕捉到，眉毛倒竖地瞪了他一眼。

“干什么？”壮汉身上遍布赛博改造，整个人身高已经达到了两米，极有压迫感地靠近了江起，“狗崽子，别以为你穿着公司的衣服我就不敢打你。”

“没说你，别上赶着找事。”

江起丝毫不恘，自顾自从壮汉身边走过，下了地铁，留下被他态度激怒的壮汉在原地叫嚣：

“公司狗！有本事别来海伍德，否则你会好好尝尝瓦伦蒂诺帮的厉害！”

“世界又不是你们几个人的，每天都拽的不得了……该死的，你们这些蠢猪但凡抬头看看，就知道你们永远爬不到顶。狗就是狗……”

江起没有回头和壮汉争执。

他说的其实也没错。

瓦伦蒂诺帮是统治海伍德区的黑帮。在混乱的夜之城，每一个区域都有自己的帮派，只有公司广场没有。

站台阴暗，抬头往上看，只能看见两侧层层叠叠的高楼和机械金属制成的天空。天桥和高楼早已遮住了夜之城的太阳。

“滴滴滴，滴滴滴。”

面前的屏幕上，忽然有电话图标在闪烁，显示的备注是“母亲”。

“滴。”

江起接通了电话。

一个五官阴沉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了他的屏幕上。她颧骨很高，嘴唇单薄，让她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高傲且不好相处。

“洛顿，你还没有回家？”

“没有。”江起答。

“行了，别生气了，”妇女的表情在看了看江起绷着的脸之后，又柔和了下来。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得罪了田中他们家，不仅你爸爸的工作会受到影响，你以后接任你爸爸的时候也会不好做的啊。”

“你知道，董事也有儿子，那个田中胜男以后也会是你的上司，现在就惹他不高兴，对你也没好处。你也该学学人情世故了。”

“是是是，好好好。”江起作出他猜想的洛顿反应，敷衍地回答。

“你看你！”妇女声音高了一些，“和胜男打好关系，听见没有！想想怎么进步！”

“下周再说你，我这边还有事。公司最近事情特别多，我和你爸爸应该这两个星期都不会回来了，我们要在公司加班。你自己用家里的电器吃饭吧。”

“记住了，在田中消气之前，你一分钱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妇女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起本来还想打听点东西，但就妇女这急匆匆的样子，对方也没空和他聊天，只能作罢。

他也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分钱没有了。

看起来洛顿在学校里的日子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好。

但田中胜男……这家伙很耳熟，反倒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大卫·马丁内斯。

江起在自己的数据库里搜了一下，立刻想起了田中胜男是谁——就是在《赛博朋克：边缘行者》动画中，一直欺负主角大卫的那个人。

而恰好，大卫有着非常非凡的植入体天赋，和非常短的寿命，完全可以帮助江起实现赛博义体，机械飞升。

机械飞升之后，他应该就可以使用夜之城的全部武器力量，从而完全确保自己的安全了。

而且，他还能顺带帮他解决另一个问题……

说干就干，他很快打开屏幕，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大卫·马丁内斯的名字。

“嘟嘟，嘟嘟……”

“滴。”

通讯成功。

“……洛顿？”

“喂？大卫是吧，借我点钱。”

“哈？？？？？？！”

……

一分钟前。

千里之外，一栋高耸入云的大楼里，阴暗的红光从地面照射出来，点亮了几个眼眶深陷，眼中布满血丝的中年人的脸。

他们都是上班上到浑身散发着尸臭的人了。

其中一个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古怪的吸入器，往嘴里狠狠吸了一段烟雾。

“嘶——咳咳咳！唉，用久了神经都不敏感了，希望这一剂能让我撑长点时间吧。”

“最好祈祷它撑久一点，”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抱着手臂说道，“我们的休息时间已经调整到了每周一小时。你要是没撑过去晕倒了，这时间恐怕还不够你被创伤小组的车抬回来，到时候你又要倒霉了。”

“不说这个了，数据怎么样？有没有看到异常？”

“没有，没有，”一开始说话的人把神经刺激剂烦躁地放回抽屉里，“能量水平很稳定，没什么变——”

“不对！”

“夜之城中心区检测到总能量水平出现0.013%的上浮——等等，又降回来了——还是不太对劲，波动频率太快了。而且0.013%，这起码是五十个人的量，市中心有这种问题吗？”

“没可能。”中年人冷冷地说。

他眼睛里蓝光闪烁几下，接着出现了‘滴’的一声。

“阿尔法小队，你们有活了。立刻去封锁海伍德和公司广场交界，一个人都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