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困兽之斗

“陛下,大事不好!我们中计了!”甄有才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他握着我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淡地问道:“甄将军何出此言?”

我的目光从惊慌失措的马贼身上扫过,又落在满脸焦急的吴郡守身上,最后定格在甄有才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这马贼的话未必可信,但吴郡守的反应却太过反常。臣担心……”

“担心什么?”我追问道,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臣担心……我们中了敌军的圈套,粮草被断!”甄有才咬着牙说道,“陛下,请恕臣无礼,请您移步内堂,臣有要事禀报!”

我点了点头,跟着甄有才走进了内堂。吴郡守见状,也急忙跟了上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坐在主位上,沉声问道。

吴郡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恕罪!臣……臣无能,边城的存粮……仅够维持数日了……”

“什么?!”我腾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后方的补给呢?”

“回禀陛下,后方的补给……后方的补给……”吴郡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说!”我厉声喝道。

“后方的补给……被敌军截断了!”吴郡守终于说出了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

“什么?!”我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敌军势大,我们本就处于劣势,如今粮草又被断绝,这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吗?

“陛下……”甄有才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慌乱无济于事,必须尽快想出对策才行。

“甄将军,你有什么想法?”我问道。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甄有才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只有……”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陛下,草民有话说!”

我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粗犷的汉子。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郡守府!”吴郡守见状,立刻怒斥道。

“草民周大壮,乃是这附近山寨的寨主。”那汉子不卑不亢地答道,“今日特来拜见陛下,为陛下分忧解难!”

我心中一动,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哦?你有什么办法?”我饶有兴致地问道。

“陛下,草民世代居住于此,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周大壮拱手说道,“草民以为……”周大壮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甄有才猛地站起身,语气凌厉:“荒唐!采集狩猎,如此原始落后的方法如何能解燃眉之急!陛下,万万不可听信此等妄言!”

我抬手示意甄有才稍安勿躁,目光转向周大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周大壮不卑不亢,续道:“将军所言极是,仅凭采集狩猎自然无法满足大军所需。但草民世代居住于此,深知这山中资源之丰富。只需略加组织,短期内采集到的野果野菜,加上猎户捕获的猎物,也能解燃眉之急!我等世代受皇恩浩荡,如今大敌当前,愿为陛下,为大周尽绵薄之力!”

说罢,周大壮身后的几个汉子也纷纷跪地请命,他们粗糙的脸上写满了真诚,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心中不禁为之触动,转头看向甄有才,却见他眉头紧锁,显然对此并不认同。

“甄将军,你意下如何?”我轻声问道,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甄有才沉吟片刻,拱手道:“陛下,臣并非有意质疑这位寨主的好意,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慎重。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因采集狩猎之事延误战机,岂不是得不偿失?况且……”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况且,强迫百姓为我军提供粮草,恐会引起民怨,于我军长远发展不利啊!”

甄有才的担忧不无道理,我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如今粮草告急,若不另辟蹊径,恐怕等不到援军到来,我们便要饿死在这荒郊野外了。我思忖片刻,缓缓开口道:“甄将军所言有理,但如今我军已无路可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传令下去,招募城中百姓参与采集狩猎,凡上交猎物或野菜野果者,皆可凭此换取粮食!”

“陛下……”甄有才还欲再劝,却被我抬手打断,“不必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了!”

“是!”甄有才无奈,只得领命退下。

我看着周大壮,沉声道:“此事就拜托你了。”

周大壮拍着胸脯保证道:“陛下放心,草民一定竭尽全力!”

然而,我的心中却依然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只靠百姓的力量,真的能够解决粮草问题吗?周大壮领命而去后,我便下令在城中设立了多个收购点,专门用来收购百姓采集到的野菜野果和猎物。消息传开,百姓们果然积极响应,纷纷走出家门,带上工具,奔赴山林。

每日里,收购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百姓们将自己辛苦采集到的野菜野果,以及猎户们冒着生命危险捕获的猎物,都交到了收购点,换取赖以生存的粮食。看着他们一张张淳朴的面庞,我心中充满了感激,但也更加不安。

正如甄有才所预料的那样,尽管百姓们竭尽全力,但收获依然有限。大山里的资源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连日的采集和捕猎下,原本丰富的资源也渐渐枯竭。看着每日递减的收购量,我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更糟糕的是,敌军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困境,攻势愈发猛烈。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几乎日夜不停地回荡在城墙内外,城墙上的守军浴血奋战,却依然难以抵挡敌军的疯狂进攻。城墙上,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烈的景象令人不忍直视。

“陛下,敌军来势汹汹,我军粮草不足,恐怕……”甄有才神色凝重地站在我面前,欲言又止。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城破,只是迟早的事。

“朕知道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甄将军,传令下去,将士们没有命令,不许后退半步!违令者,斩!”

“是!”甄有才领命而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进来,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说道:“报……报告陛下,吴郡守……吴郡守他……”

“吴郡守怎么了?”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吴郡守他……他开城投降了!”

“什么?!”我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摔得粉碎,茶水溅了我一身,但我却浑然不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士兵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叩首道:“启禀陛下,吴郡守……他打开城门,放敌军入城,如今……如今城池已经落入敌手!”

晴天霹雳!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吴郡守,他竟然投降了!他怎么敢?!

“陛下……”甄有才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吴郡守此举,无疑是将我们逼上了绝路!”

是啊,绝路!吴郡是通往京都的最后一道屏障,如今吴郡失守,京都便彻底暴露在敌军铁蹄之下,我们已经退无可退!

“陛下,当务之急,是尽快筹集粮草,支援前线!”一名老臣站出来,语气沉重地说道,“否则,不出三日,我军必败无疑!”

三日……仅仅三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粮草,粮草!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粮草!

“甄将军,”我看向甄有才,沉声说道,“城中粮草之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务必保证将士们能够吃饱!”

“陛下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甄有才抱拳领命。

“不,”我摇摇头,目光坚定,“朕要亲自去一趟后方,督促粮草运输,同时,也要想办法,寻求其他的解决之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众臣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陛下乃万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还请陛下三思!”

“如今战事吃紧,朕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坐视不理?”我环视众人,语气不容置疑,“诸位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说罢,我不顾众臣的阻拦,转身便走出了大殿。

宫门外,一匹快马已经备好,我翻身上马,手持马鞭,直奔城门而去。

“驾!”

马蹄声声,踏碎了满城的愁云惨淡,也踏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一路疾驰,终于抵达了后方粮草转运的大营。然而,迎接我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热火朝天,而是一片死气沉沉。

“李将军?”我翻身下马,看着眼前这名身穿盔甲的年轻将领,眉头微蹙,“为何这里如此冷清?粮草呢?”

李将军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陛下,粮草……”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断。我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士兵押送着几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上装满了麻袋,看样子像是装着粮食,但不知为何,我心中却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停下!”我厉声喝道,“车上装的是什么?”

士兵们闻言,连忙停下脚步,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回禀陛下,是……是粮草……”

“打开!”我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士兵不敢违抗,连忙上前,解开其中一个麻袋的绳索。然而,当麻袋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我定睛一看,只见麻袋里装着的,哪里是什么粮草,分明是……发霉的谷糠!

“这……”我顿时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李将军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说道:“陛下,末将……末将无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厉声问道。

“陛下,末将……”李将军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陛下,末将有话要说!”这时,人群中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他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认为,如今粮草短缺,并非天灾,而是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