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童贯慷慨赠宝甲 闹事囚车锁二将

话说童贯指着大案上那一册《谏联金伐辽疏》道:“我来问你,若是你来写此奏章,将从何处着手?”

西门庆略一思考,道:“我以为,既然朝堂之上联金灭辽之声壮大,此奏章需得另辟蹊径,言他人不敢言、未思量之处,方能显出童枢密之大才来。”

童贯要的就是西门庆这番话,如今朝堂上文臣几乎人人上书,极尽文辞,这并非童贯所长,因而他急需要一封鹤立鸡群的奏章,以彰显自身地位和见识。

当下,西门庆引着童贯来到舆图前,指着燕云十六州,说道:“燕云十六州,即幽州、蓟州、瀛州、莫州、涿州、檀州、顺州、云州、儒州、妫州、武州、新州、蔚州、应州、寰州和朔州,我朝自然要得这十六州,但绝非文臣所言什么‘燕云自古就是中国旧地’之类的空套理由。”

童贯道:“那应当是以何为理由来写奏章?”

西门庆指着舆图,说道:“童大人请看,宋辽边境几乎皆是平原,一马平川之大好山河间,辽军铁骑轻而易举就可以南下攻宋,我朝防御压力倍增。因而我朝防御兵力大多部署于真定、中山及河间一带,一旦辽国突破此三地,兵锋所指将直指汴京。若联金灭辽,重收燕云十六州,则我朝可用地形优势防御辽兵,汴京自此大安。”

童贯双眼蓦地睁大,道:“说下去!”

西门庆接着说道:“但收回燕云十六州,还有一事需实地查验。”

童贯道:“何事?”

西门庆道:“我观邸报,许多人言燕云十六州百姓心思故国,王师北上伐金之时,必当以为内应,夹道欢迎,此为人心所向,我朝必能势如破竹。这一点真伪对用兵尤为重要,想来燕云十六州已割让近两百年,当地百姓子孙相传,哪里还能思念旧国?我翻遍邸报,也未见燕云十六州近三十年来有何异动,两国边界也正常通商,这岂非咄咄怪事?”

童贯捻着颌下几根胡须,点头道:“有道理。”

西门庆接着道:“童枢密可在奏章言明,将派遣商队深入燕云,行商是假,探听是真,务必得知当地民心所向,如此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童贯喜得一拍桌子,叫道:“如此来写奏章,岂不把那些个狗屁文臣俱踩到烂泥巴里?哈哈。”

西门庆躬身一礼,道:“其实这些方略,童枢密早已成竹在胸,不过是考校我罢了。”

童贯大笑,道:“你也不必过谦,你救过我性命,又有将帅之才。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若答应了,我便一手提拔于你,你若不答应,我也不勉强。”

西门庆道:“童枢密请说。”

童贯道:“二月初十,即是今科武举,再过一月,便是文试科举。以你才华乡试已双中解元,此次汴京赴试,若武举文试皆中,今后你是有意文臣,还是钟情武将?”

西门庆心道这是让我先行站队了,若是我选文臣,怕是这段情分就此便打住了,若是我选武将,将来他必提携于我。不过朝堂重文轻武,我若为武将,怕是……

童贯见西门庆不答,笑道:“莫非你想骑墙不成?”

西门庆略一思量道:“童大人莫怪,我将以文状元之朝堂身份,行武状元金戈铁马之事。”

童贯瞠目结舌,哈哈大笑声震屋瓦,门外黑影中瞬间出七八名黑影。童贯一摆手,黑影又无声退去。

片刻间,童贯正色道:“想不到我童贯有生之年,还能碰到你这等异类,也罢,我便扶你一程,你能不能乘风而起,且看你造化便是。”

西门庆对童贯深鞠一躬,一切尽在不言中。

月色如勾,两人在中枢堂中交谈了足足一夜,有内侍几次前来催促童贯歇息,童贯都不为所动。

直到东方天色微亮,童贯哈欠连天,这才传了早膳,与西门庆同桌共食。

吃过早膳,西门庆起身告辞。童贯吩咐道:“还有月余就是今科武举,你且安心备考,提前知会你一声,武举遍及天下英才,非东平府一府之地可比,我且送你一身上好盔甲助你抡魁。”

言罢,内侍以铜盘躬身捧来一副铠甲。抖落铠甲,一阵光明闪烁,但见:

环环相扣,周身甲丝如雁翎披羽,寒光闪闪,好似骄阳破空而来,吞头兽面护前胸,蟒蛟缠绕保后背,一副圈金玄铁盔,冷冰冰、密匝匝、抖着一蓬焰腾腾红缨,真个是金甲向日,金鳞重开。

童贯道:“蔡相曾送你一副盔甲,却是军中所用。这副雁翎圈金甲乃我珍藏多年之物,披于身上又轻又稳,寻常刀剑箭矢急不能透,这些年多少将领来讨,我都不曾与他。武举时,你自披此甲出战,自当事半功倍。”

西门庆心中门清,这是童贯帮他在武举作舞弊呢,说白了,身穿此甲应试,几同童贯亲临,哪个考官敢不高看三分?

西门庆当下称谢,又自怀中取出金鱼袋,准备交还童贯。童贯一笑,道:“值什么?你自用着就是,在这汴京城里,何人敢不给这金鱼袋面子?你也不需太低调了,既是我看中之人,跋扈些又何妨?”

西门庆心道,人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初来乍到汴京,正好先拉大旗作虎皮一番。

童贯亲自将西门庆送至枢密院中门,交代道:“前次在校场,你与关胜比武不分胜负,蔡太师曾言你若乡试中弟,来汴京时可去见他。你既要文武双考,莫要违了蔡太师心意,明日便去拜会就是。”

西门庆心道,这是当然,蔡京权倾朝野,又有言在先,自当去拜会。

常院事早候在门前,见童贯如此看重西门庆,遂让小吏牵来两匹马,亲自上马引着他前往财神庙旁宅院而去。

枢密院距离财神庙有四五条街,西门庆骑着马边走边看,但见汴京果然繁华,街道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各路商品琳琅满目,他与常院事一路说笑,骑马缓缓而过。

突地,一阵“邦邦”锣响,军士吆喝百姓靠避路旁。

远远地,一队军士盔明甲亮押来两辆囚车,囚车之上,两名大汉双手背缚锁链缠身,胡乱披着乱蓬蓬头发,却昂头挺胸而立。

西门庆眼光一扫囚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囚车上两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双鞭呼延灼和没羽箭张清两人。

再看这两人,冬日里只披着一身单薄囚衣,血污自洒了半边脸颊,肩背伤痕累累,哪里还有泰安州时英雄模样,只两双眼睛,满含不屈和愤怒。

“慢着!”西门庆大吼一声,拦住囚车,押送军士齐刷刷举起刀枪,叫道:“怎的,天子脚下,你要劫囚不成?”

西门庆意欲何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这正是:

双将虽是武艺强,如今却被囚车装。

目光不屈挺胸膛,难道此事遭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