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抱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酒池肉林,莺歌燕舞。

就在典雅宴席中,忽听见殿外有些杂乱之声。

直到目前代管禁军的谢笙将军行色匆匆从内殿走了出去,才发现有人在外面闹,听声音,像一个女子。

谢笙还没走出殿门,那女子已散着发夺门而入。

殿内的金碧辉煌和她身上的风尘仆仆行程鲜明的对比,她身躯瘦小,一身近乎破烂的衣衫,刚好从侍卫堆里钻了出来。

“放肆!”守卫喊道,用刀架住她的脖子,“你这贱婢,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女子声音不大,却足够坚定,“我知道,这里是皇室的宴席。”

“你这贱婢,不要命了?给我拖下去!”

谢笙用手势止住侍卫,看向那女子问道,“你闯入这里,所为何事?”

她发丝虽然凌乱,却如同从杂草中锐意生长的灌木,她坚定地仰头,视线触抵谢笙,忽然,竟然呆愣地看向这个剑眉星目的男子。

一息之后,谢笙便看着女孩发红的眼角径直倒向自己。

她晕了过去,最后一个举动就是抱着谢笙,像是抓着一个极为珍视的东西,死死不肯放手。

殿下众人哗然,谁都知道谢笙的权势在大皇子之下乃一手遮天,尽管面容俊秀,但当他板着脸时,寒肃之气就会从中蔓延,谁都不会忘记一个长枪染血的冷夜。

那些侍卫颇有眼力见地把女子拉开,众人这才看见她手上紧紧攥着一块金色的令牌。

“那块金牌是什么?”有人问道。

“好像是……朝廷的令牌!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难道说她是那位……应召入京的银珠郡主?”

不久后,皇帝通传入殿的消息传遍整个外室。

人们就看见,那个传闻中从不近女色的谢笙将军,将郡主径直打横抱起,快速行进殿内。有些应邀参与的青年女眷看到这一幕,急得抓紧手帕。

实际上,他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任何僭越之举,像是只为完成任务般。

但是尽管如此,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如同兔子一样乖巧的女子,谢笙的举动还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轻柔许多。

他也没法解释的是,不知为何,在众人眼中这女子亵渎的举动,他并不抗拒。

尽管是第一次见,在搂着他发生的那一幕,他的手在她近在咫尺的背脊,搂上去,几乎一件自然无比的事情。

“陛下!”谢笙把那女子递给周遭侍女,朝着大殿中央的天子行礼,“这位姑娘手持御赐金牌,可能是进京的银珠郡主。”

“银珠郡主?”皇帝眯着眼,似乎对边南部和亲的小郡主竟然衣衫褴褛感到不太相信,“将她的头给朕抬起来。”

谢笙依言照做,拨开她脸上的碎发,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脸,很烫。

少女的面孔虽然沾了些许尘土,却清丽不减。

“谢爱卿,你掌管城防事宜,郡主入京一事,你知道多少?”

“回陛下,”谢笙单膝跪地,“郡主离开京郊驿站后迟迟未到下一个驿站,我已派人调查此事,一直未收到消息。如今,虽然该女子携带令牌,也未有她是郡主本人的实证,可等边南部的使者来此再定也不迟。”

“看来老大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皇帝看向一旁的大皇子。

大皇子目光幽深,却没有说话。

谢笙深知天子喜怒无常,只能恭敬问道,“陛下,这女子……如何处置?”

“她就是李裘的女儿,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皇帝道,“如何处置?老二,你的未婚妻,你自己打算吧!”

……

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储闹得沸沸扬扬,银珠郡主既然未来会成为二皇子妃,就必然会带着边南部的权势,成为大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坊间传闻甚广她不是真郡主,但从这个女子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就开始卷进这场风云诡谲的权利斗争中了。

李度枝睁开眼便看见面前女孩水灵灵地在床边望着她,“呀,郡主你醒了?别乱动,身上的伤都已经给你处理过了,不重,很快就能好。这几天你就先好好躺着吧。”

李度枝眼神虚浮,缓缓聚焦在张敏媛脸上,“……多谢,请问你是?”

在她面前的女孩叫张敏媛,是兵部尚书家的女儿。

据她所说,李度枝在大殿晕倒后,二皇子以“不识礼数”之名,把李度枝放到张家以教养。

说起张家,前段时日兵部尚书张章下江南后就不知去向,如今的张家便像缺了主心骨,随时倾覆也说不定,仅有尚书这位年方二八的女儿还相信着自己的父亲有朝一日会归来。

显然,京城的贵人认她身份,却还当她是烫手山芋,眼不见心不烦地丢到一个草台班子般的张家。

但李度枝听完这些后,竟然彻底放松了下来,靠在枕头上,不仅没有丝毫伤心,反而笑了起来。

只有她明白,自己现在走到现在这一步究竟有多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