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银弓 虎患

打听完了状况,白昭一路来到镇子上的唯一一家盐铺。

门前望杆上挂有青旗,上书‘官盐’两字。

大岐盐政,是由官府严格管控,有一层层的分销商,飞马镇上唯一合法的盐铺,便是这间。

由刘家所承包运营。

上次猎得虎肉,风干烟熏一些,又腌了些,家里的盐消耗不少,这次要多买点备用。

走进了门,却不凑巧,碰上一名丫鬟随侍的贵妇人。

穿金带银,头坠凤凰青鸟步摇,白嫩手腕戴有镶金玉镯,一袭淡雅锦衣,衬出身姿。

胸前鼓囊,脸蛋皱纹隐去,五官齐整。

见到妇人侧目过来,白昭收回目光,对视一眼,微微施礼,“见过夫人。”

刘朱氏发现了那双肆无忌惮审视般的目光,平视问礼,不由皱了皱眉,打量一番眼前小子。

不过数月不见,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胆子更大这点不必再提,一身利落短打,不再如原先那般寒酸,身子壮实一些,眉间更为沉稳,从容不迫。

她微颔首,淡淡回应,“是阿狗啊。”

白昭捕捉到了这女人神情的微妙变化,笑了一声。

在你家当短工长工,你是奶奶、太太,出了家门,可没主仆之别,上下之分。

刚穿越来那阵,点头哈腰,是要苟住,如今若再低声下气,那我不是白习武了?!

刘朱氏却没意识到,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来这买盐,总要便宜一些。

老王,莫要忘了给阿狗打个七折。”

“那多谢夫人了。”

面对这女人那般端着身段,仿佛高人一等的态度,白昭一直不太舒服,微微皱眉,没有拒绝,点头应承下来。

买了盐后,不作逗留,转身离开。

“没个规矩。”望着背影,身后丫鬟嘟哝一句,说道:“太太,这阿狗变化挺大的。”

刘朱氏不置可否,“人皆趋利,需要你时,在咱家中,恭恭敬敬,如今用不上了,自然弃若敝屣。

这等的人,以后不要再雇到府上了。”

……

在镇子上陆续又置办了米面杂货,白昭一路扛着,来到方家器铺。

“方叔,你这有没有毒箭,火燎杆箭,破甲用的三棱锥刺型箭?”

这些是为对付那只金刚不坏的猴子,以后进山,倘若再遇到了,纵杀不死,也得够它喝一壶了。

方姓中年正坐在铺内,左手拿了一片鸟羽,右手则是一支箭杆,听到声音,嚯了一声,笑道:

“好家伙,你小子要到哪儿去打仗?”

“不是有虎害了,先准备着,以后进山,可能会遇上呢!”

白昭咧嘴一笑,左右张望一眼,问道:“昨日大虫进了镇子,没有跑到你这里吧?”

“差一点儿!我家小子听到虎啸,哭个不停,幸好镇上云阳武馆的李师傅领着徒弟出来。

虽说没杀一头,好歹是吓跑了。”

老方叹了口气,“听说领头那只虎王,比着其他老虎大了一圈,估计得有七八百斤!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大虫通常独行,若是成群,必有灾殃。

我看还得尽早组织猎户,进山剿虎才行。”

他摇摇头,揭过此话,说道:“买箭是吧,但是我们小本生意,哪里会有‘火燎杆箭’。

这个得用‘火石’制作,射出后擦空自燃,飞马镇这小地方可没有,你可以到县城看看。

毒箭也没,那玩意儿不好保存,放不多久,又没人买。

破甲箭有,因为威力更大,要用的铁更多,价格也贵,一支三百文钱,店里只剩两支。”

太高档的货,价格高昂,村镇难有人买,没啥销量,即便是有那个手艺,通常也不会制多少。

“那就来两支破甲箭。”

白昭取出一小块的零碎银子,放在柜台。

“你小子越来越有钱了,而且扛着百十斤的米面杂货,脸不红气不喘,气力大增,看来是习武了?”

老方不是不认识这小子,叫不上名,有个熟脸。

知道是甘棠村的人,去年还常在镇子上跑着谋生来着。

他拿来了戥子,以及一把夹剪,前者专门用来称重金银,精度很高,后者则是用来剪银子的。

需知银两并非是一锭一锭那么规整,而更多是零碎的。

商铺通常必备这些物什。

“练了两招登不上台面的假把式而已。”

白昭笑着应答,钱货两讫之后,告辞离去,前脚刚回到家,后脚便有人走过来。

陈三叔甫一推开柴门,略沧桑的嗓音大剌剌地喊道:

“阿狗,你刚从镇上回来?那应该知道了袭击的事。

这群大虫到了山的外围,最近你可别自己进山啊!”

“知道了,最近我一直在瀑布那习武。”

白昭撸着袖子,正要到厨房中烧饭,“你老先歇歇,饭菜一会儿就好。”

一般是肉快吃完了,或者家中银钱花光,他才会去上山打猎。

三叔点了点头,坐在庭院的躺椅上,闲谈说着,“那群畜生,估计是从南面来的,南边的芙蓉村,听说早前几天,就死两名樵夫和猎户了。

为首有只虎王,厉害得紧,估计第一关的高手才能相敌……”

说着,他左右撇了撇,“白卢狗呢?”

“早晨照例出门疯了。”

白昭把锅烧上,走了出来,一身烟熏火燎,调侃笑道:

“三叔,在这你叫一声白卢,没错,但是出了家门,你得喊上一声狗大王了!”

白卢如今不止灵智出众,体型大涨,实力同样变强许多,村中各家的狗,无一是它对手。

而且是压倒性地强悍。

跟在白昭身边,是仆是奴,可出了门,数狗随侍左右,俨然一狗王矣。

“我去找找,喊它回来。”

三叔站起身来,颇有兴致,到了白家不远的村西。

远远眺望,一颗大树之下,一群各色不一的狗汇在一起,最中央的正训话一般汪汪叫的,赫然是那白卢。

“好家伙,要成精啊。”

……

吃过饭后,白昭雷打不动前往瀑布,身边只有白卢跟随。

今日韩老娘要去县城看儿子,二丫则是留在家中,照顾父亲,所以没有跟来。

沿着小道到了崖下,一人一狗同时一紧,望向灵穴旁的那颗青石,严阵以待。

只见一只浑身金毛的长尾猴,端坐其上,人模人样,盘着双膝。

察觉到有人来,猴头豁然起身,见是冤家路窄,一边呲牙咧嘴,低声吼叫,一边很识趣地转身要逃。

上次被那三眼灼烧的伤,还没好透,上上次被射了两箭,疼得不轻,全记得清楚。

没有讨到一丁点好。

临走之际,打量一番那个人类,不见那张长弓,却又顿下,习惯性地抓耳挠腮,面露狐疑之色。

似乎确认对方没有远程攻击手段,它的胆子大了一点,腰杆不觉挺直了许。

“你大爷的,还看不起老子?”

白昭目睹猴头一系列的动作,哪里还猜不出什么意思,嘿然一笑,眯了眯眼,衡量双方差距。

就是没动。

不知道这猴子怎么在这,难道是追自己来的,或是因为大虫?

还是金猴先沉不住气,一跃上了树梢,三步并作两步,连番跳跃,冲了过来,举起拳头,怒呵一声。

当头砸下!

身子二三尺长,拳头不大一点,却是隐隐裹挟风雷之势。

白昭不闪不避,有心试试实力,抬起手臂,迎了上去。

以拳对拳,双方互轰。

噔、噔。

一股气力传来,白昭向后退了两步,甩了甩发麻的手。

什么怪力!

本来以为自己最近有所提升,可还差了一些。

金猴临空翻了两个筋斗,双脚落地,占了些许上风,更兴奋了,吱吱叫着。

正在这时,白卢从一侧面窜出,凶相毕露,时机拿捏极好,张嘴便咬!

咔——

金铁碰撞之声传来,猴子吃痛,吼吼一叫,举起手臂要打。

白卢没有丝毫纠缠,松嘴便退,只在猴子侧腹留下两排牙印。

和当初的一招被擒,全然不同。

可算报了一半的仇。

“好个铁齿铜牙!”

白昭哈哈一笑,箭步上前,贴身抡起拳头,大开大合。

轰!

地面一陷,轮到猴子疼呲牙了,向后一退,飞身跃到树梢,它伸手指大白狗,吱吱叫唤。

二对一,这公平吗!

白昭冷笑一声,扭扭手腕,喊了一声狂吠不止的狗子,“白卢,你到后面掠阵!”

“嗷呜——”

白卢转过头来,哼哧哼哧,不情不愿低沉一叫,依旧转过身去离开。

而下一刻,猴子飞身一跃,挥舞拳头,趁机袭来!

狡猾。

一人一猴顿时斗作一团。

没有什么招式,全是实打实地身体素质硬拼。

白昭落入下风,每招能感受到肌肉颤抖,又酸又通,却越打越兴奋。

每次拳拳到肉的冲击,完全可以当作淬炼体魄。

效果远比瀑布出众得多。

随着身躯愈发强健,天气转暖,崖下瀑布其实能起到的作用已经不多。

换个说法,阈值高了。

但是此刻,恰好换成猴子。

白卢站在远处,伸出舌头哈气,死死盯着战场,急得尾巴飞速摇摆。

仇人相见,本该分外眼红。

可没主人命令,不好轻动。

直到一人一猴全都累得顿下,它才如同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径冲过去!

汪——

早憋坏了。

金猴打得累了,余力不多,也知这狗今非昔比,厉害不少,迅速窜上了树,吱吱乱叫。

一上一下,一猴一狗。

再次对峙,叫得很凶,想来骂得更凶。

白昭大汗淋漓,气喘如牛,揉了揉肩,不由感慨这猴子是真猛。

‘刚刚它在吐纳,毫无疑问,纵然不是灵兽,那也是化妖了。’

他没搭理两方对骂,歇息一阵,又让白卢走远,单挑猴子。

等到晚上回去,吃了片黑节草,几斤虎肉,泡药浴时,睡了过去。

第二天时,基本恢复过来,又遇到了猴子。

之后数日,凡是不见弓箭,金猴不逃,天天出现,并且会有一场打斗。

白昭是为锻炼,金猴好像是为了玩,为了暴打这可恶的人类,格外配合。

这般苦修,进步甚大。

基础桩功一口气能达到三十二招,越往后走,提升一式,明显比着先前要难。

体内那股产生出的血气,不仅仅是感知到热流暖意,并且可以拿捏半分,加以稍稍搬运。

血气生出,若会搬运,可以引导散入四肢百骸,反哺肉身,滋养体魄,继续增强气力。

如果彻底掌握,可将血气按照经脉穴窍催逼,施展招式,极大增强实力。

第一大关入门,强就强在这两点上。

他在刻苦修炼,村镇上关于虎患的消息,却是不时冒了出来。

这天午时,白家。

陈三叔拿着一张弓,还没进门,便喊着道:“阿狗,你的弓制好了!”

白昭正坐在院子中逗狗,厨房烟气袅袅,是自告奋勇的二丫揽下做饭的差事了。

按照她自己说,不能白吃白喝白练,包管家中琐事,有点女主人的样了。

“嚯,这才半个多月,速度可不慢啊!”

白昭站起了身,喜滋滋地接来,入手握住弓臂,明显感到更重,得有十斤朝上,显然不是寻常弓手可以用的。

通体银白,花纹雕饰花里胡哨,弓臂宛如两龙相对。

动手拉了拉弦,作张弓势,颇为吃力,若非实力进步飞速,怕还真难拉开。

“三石!”

陈三叔笑了笑,竖起了三根手指,“我可拉下老脸,让人插队赶工制的,用的是别人的料子,质量不用多说!”

“不便宜吧,三叔哪来的钱?”白昭爱不释手,敲敲弓臂,不知用的什么木材。

“县城有名弓匠,欠我人情,用什么钱,真当我白混的?!”

“厉害,厉害!”

白昭爱不释手,喜道:“如果再碰上了老虎,看这一箭能不能射穿它!”

说着,厨房的韩二丫喊了一声吃饭,三人一狗围在了庭院石桌旁。

“昨日虎群数只居然昼行过市,伤了几人。

镇上传来消息,组织猎户杀虎,县城官府下了悬赏,今天就有本县不少的人汇聚到飞马镇。”

陈三叔说起了此事,笑道:“怎样,我们爷俩,再去猎杀一头试试?”

虎群出没,不是一人两人就可行的,至少得有二三十个经验老道的猎户才够。

如陈三叔有把实力,可要真的论起狩猎,未必能比得上个中好手。

大虫不比野猪这种,它不仅强,还很狡猾,若要猎杀,寻踪觅迹,定点埋伏,弱点要害,野兽习性,全都是必修课,不单单是要武力高。

“黑节草吃完了,家中的肉也快没了,是该进点货了。”

这几天来,不是没有猎户组织一起杀虎,却没一个结果。

“恰好试试这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