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舞面

这群武夫,即便是到三关,没有天生慧眼,后天又无机缘,无法看到魂体鬼物。

不过因为五感更加敏锐,能察觉出异常,被白昭劈了一下,鬼怪一身遮掩褪掉,几名三关武夫,同时一顿。

转头望向那个方向,肉眼凡胎,瞧不出来端倪,却能感知得到。

余光又瞄了眼江如楚,都猜出了身份,“练气士?”

三关武夫,乃至宗师,自有一分气度,论起实力,未必弱于修士,不似苏高那般,近乎谄媚,喊上一声‘仙师’。

又打量了一眼白昭,“哪里来的小子?”

“蓬蒿谷的人么?”

吴惊鸿眯眯眼,认了出来,脸色变幻,对于自己遭袭,猛地生出一种不好预感。

面容一沉,即便方才是被众人围攻,依旧从容,但是此刻,心中一慌。

江如楚死死盯着眼前冒出来的小子,“二关武夫,竟能察觉我的鬼怪!”

‘铜尸’蒋万里捕捉到时机,脚下一踩,石板如蛛网般龟裂,人却弹射而出,手肘后拉,一拳轰去!

正和江如楚对峙的白昭,一直环视四周,瞳孔一缩,吼道:“老吴,你他娘愣什么!”

本想告诉墓葬的事,如今一看,战后还得想想是否要说。

吴惊鸿回过神,立刻双手拉面张开,内力催逼,数条丝线横亘。

陈古锭暴呵一声,大环刀刀背上铜环交击,响如雷鸣,虎扑而下。

陈家刀法,《天雷三十六式》,承自佛门,据说闻雷而悟,号称有虎豹雷音的大气象,一脉刚猛无俦。

祖上辉煌之时,曾有两名宗师。

招式滚滚,仅仅顿了数息,再次刀光剑影起来。

不过老吴仍转过头,质问说道:“你是蓬蒿山的修士,为何对我出手?”

江如楚笑了笑,便要开口,坏掉吴惊鸿的斗志。

练气士对此,天生擅长。

白昭眯了眯眼,手微一动,早窜出去的白卢,从一侧攻了过去!

汪——

张嘴便朝那修士咬去。

白昭同时化作烟雾,急掠上前,一刀斩出。

肩上的金夔,炸毛而起,跃到半空,奋起了千钧棒。

“吱——!”

上中下,各一路。

白狗近乎无声无息率先袭来,江如楚反应过来,心下一惊,一边向后暴退,一边立刻掐诀,身上衣袍绽放出来蓝湛湛的淡芒出来。

白卢一口咬了下去,才流出血,便觉有一股的排斥之力,将它弹开。

撕——

最后只掀掉了腿上的一块肉。

江如楚吃痛,骂了一声‘狗畜生’,捻起来诀,拍了拍腰间一小小的青色葫芦。

葫芦一开,一股青蒙蒙的浓郁亮芒浮现,先笼罩了金夔。

似乎施了什么定身术法,双臂举起棒的金夔身体一滞。

诡异极了!

白昭一惊,脚下临空一踩,迅速向后暴退。

最后左臂被蹭到了,只觉内力一凝,左臂经络像是被打了结,肌肉像是被冻上了。

连忙调动气血劲力,灼热奋发,冲向臂膀,肌肤内外,烧成烙铁。

滋滋——

冰雪消融一样,皮肉筋骨,才恢复了过来。

江如楚身体依旧后退,拉开距离,同时,右手捻成剑指,御使师刀,摄回鬼怪,二者合一。

咻地一声,划了一条长弧,攻向金夔!

金明灵猴,倒是认了出来,可是当下正是斗法之际,没空捕捉,先攻成了重伤,再议其他。

哧——

猴头金身被破,被刀刺入腹部,流淌出血。

咻——

此时,一枚弹丸,飞射而来,当地一声,弹开师刀。

金夔一个机灵,定身恢复过来,捂着肚子,又蹦又跳,叫了两声。

给打疼了。

“吱吱!”

听不懂,估计骂得很难听。

白昭手中拿着花大价钱特制的弹弓,以及弹丸,扯了扯嘴角。

不同箭矢,弹弓弹丸随身携带,一直不曾取下,威力虽差了些,好歹能当个代用品。

江如楚瞥了眼,终于得空,冷笑一声,大声回答着道:“吴惊鸿,当年闯蓬蒿谷,我虽不在,但也知晓大致情况。

仗着实力,你大闹了一场,要我师傅出手救你妻子,可是天下何曾有这般求人的?

你那妻子,不是修道中人,又非武夫,一介常人,咽气即死,你该不会以为,真能寻个灵穴藏魂纳气,死而复生吧?

实话告诉你,人早死了!”

“让你使用内气蕴养,只是为了豢养被我师傅塞进去的一头鬼怪而已!”

“什么江湖高手,什么玉面郎玉面帛,又有何用,你连妻子都护不住,竟被一伙匪寇淫杀!”

“哈哈!”

“纵是天下第一,又能如何?”

“……”

一句句的诛心之语,白昭眸中已经杀机毕露,手下拉筋,草头神当弹丸,飞射而出!

正笑着的江如楚脸上一变,大袖一挥,要去拦下,抬头却见射来的是一小人。

草头神挥舞着拳头,纵然没有灵气驾驭,仍然不失一件上等之物。

“果然是你!”

“我说怎有一股熟悉气机!”

“我师兄呢!”

他的面容阴沉,不复先前淡然,边向后退,一边御使师刀,嗤啦一声,临空一擦而过。

草头神仅仅顿了顿,仍然跃起,杀了过去!

猴子坐在白卢背上,两兽正在绕着四周,寻觅良机,有些忌惮盯着青色葫芦。

白昭冷笑一声,神目环视一瞟,果见老吴瞬间心神失守,被许乘风的一镖得逞,擦着头皮而过,打开发髻。

满头黑白参杂的油发,披落下来,鬓间一道血丝,顺着颌骨流了下来。

恍然若失。

一直以来,等待妻子魂聚神凝,再次苏醒,是他全部希望。

铜尸数人,冷哼一声,从各方向,一同包围上去,眼中狠辣。

“铮铮——”

这时,响起一道琴音。

无形化作有形,好似一一把把的利刃,空气波动,攻向战场!

陈古锭一刀斩开,铜尸一拳砸出,许乘风身躯一翻。

仅仅两息,吴惊鸿回过神,向后退出围攻,口中喷出了一大滩血,神色怆然。

傅秋啸坐在帷帐下,双手抚琴,“在下峄阳山弟子傅秋啸,诸位前辈,既然吴前辈金盆洗手,而且家破人亡,何必非要取人性命?”

陈古锭扛着刀:“那是他吴惊鸿该!”

铜尸眼神不善,面如僵尸,“好曲,好一曲手足蹈,人生何处不相逢。

看在你师傅的份上,此次不予追究,若再出手,休怪蒋某不讲情面!”

说着几人相互一视,异常默契,同时纵身而起,围扑过去。

傅秋啸面露无奈,余光一扫,顿下手中动作。

只见白兄拉开弹弓,两枚黑色弹丸,飞射而出。

尔后陡然炸开!

轰、轰!

鼓起一阵黑烟。

许乘风身法颇好,一掠上了屋脊,咳嗽两下,灰头土脸,一擦嘴角鲜血,骂了一声,“小子,你又是谁?

三番两次,是想死么?!”

“热心街坊!”

白昭换成了刀,施展轻功,正和江如楚对峙,喊道:

“老吴,此人之言,不可轻信!

是真是假,要到墓葬才知!”

吴惊鸿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扫了一眼长街上下众人,双手一拢,群丝收敛,脚下一踏。

“真得以为,我非宗师?”

登时,一身气血劲力变化,血肉筋骨像是海绵挤水一般,压出来了一股内气。

“既然如此,今日,都留下吧!”

他的声音冷漠傲然,一口长气,双手双臂甩动如雨,弹出银丝玉线,气机盎然,凌厉扑面。

即便内气只剩一口,那也足矣!

“舞面。”

许乘风瞳孔骤缩,只看到周围猛地多出一条条的丝线飞舞。

他要朝着外退,手中绳镖接连回旋,用出一招‘凤盘青天’,铛铛啷啷,挡下乱飞的线条。

长街之上,血肉横飞。

铜尸一身皮肉,摩擦出声,多出一条条的白痕,口中暴呵一声,体内气劲逼出,“开!”

轰!

半响,除他之外,剩下的人,全部倒下。

老吴一跛一跛走来,右腿脚下在长街上,拖出一条狰狞血痕,咳咳两声,吐出了血,眼眶通红,手指一动,满身是血的江如楚脖颈被紧紧地勒住。

“说罢。”

白昭站在原处,不由吞咽一口唾液,生生望着老吴大开杀戒,气劲裹挟银丝,纵横前后,连江如楚这名修士,激发法袍防守,御使师刀鬼怪抵挡,仍被蕴含着一口内气的玉丝所破。

所谓修士,不过如此。

目光一移,凝视身上有痕却无血的‘铜尸’。

“咳咳。”

蒋万里咳出一口血来,向前迈出一步,双拳相击,金铁嗡鸣,瓮声瓮气说道:

“强行压榨,内劲催出了一口内气,必然虚弱无比!

吴惊鸿,你还剩下多少气力?”

此战,只分生死,不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