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船依旧停在原处。
蓝慎行登船后,眉头微皱。
因为船上只有二十余人。
“怎么回事?”
蓝慎行看向一名锦衣卫。
“长公主带着他们去山林了。”
锦衣卫满脸的无奈,“大人离开的当日,长公主在船上休息半个时辰后便走出船厢。
先是带人把虎尸给带了回来,然后剥皮取骨腌肉。之后又命令大家带上火铳,进山为民除害……”
“进山之后,一直没回来?”
“每日天黑前都回,翌日一大早再出去。”
“你们没跟她说,一山不容二虎?”
“说了,但长公主说……山中可能还有母老虎。”
“……”
蓝慎行哭笑不得。
克服恐惧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解决恐惧。
这丫头,显然是带人去找场子了。
既然她和蓝慎行拿弓箭和冷兵器差点儿折在猛虎爪下。
那么两百多号人,每人一把火铳总行了吧?
猫科动物反应不是很灵敏吗?
但就算再灵敏的反应,也躲不开两百七十余把火铳齐发吧?
天黑前。
朱英娆带着锦衣卫们回来了。
前者跑到蓝慎行身前,“真是奇了怪了,我们一连进山好些天,竟未能发现一条大虫。”
蓝慎行没有回话。
先不说山里还有没有老虎。
就算有,老虎又不傻,面对这么多人它怎么可能出来?
“赶紧生火烧饭,把腌制的虎肉煮了!”
朱英娆说完,便拉着蓝慎行朝着船厢走去,“哥,跟我来。”
船厢中。
朱英娆把虎皮、虎骨依次取出,问道:“若是我把虎骨带回去给父皇泡酒,他会不会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责罚我了?”
“有可能。”
蓝慎行点头,问道:“那虎皮呢?”
“有其他用途。”
朱英娆小心翼翼的将虎皮收起。
江船启程。
没一会儿的功夫,饭煮好了。
一锦衣卫端着虎肉送到蓝慎行和朱英娆身前,“大人,这可是好东西啊,大补。”
蓝慎行吃了几块腌制的虎肉。
怎么说呢,不怎么好吃,口感很柴。
虎肉虽然不少。
但也架不住人多,除了蓝慎行和朱英娆吃的多一些之外,三百名锦衣卫都没分到多少。
而吃多的代价就是……
饭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蓝慎行和朱英娆就流鼻血了。
而且这血流的都止不住。
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鼻血止住。
蓝慎行紧皱着眉头,盯着小旗问道:“你不是说……这是好东西吗?”
“对于属下这种成婚者,的确是好东西,补肾益精不说,还可令人金枪不倒。”
小旗说到这里,挠头道:“可大人您还未成婚,又吃得多了些,再加上这虎肉至刚至阳,肯定会造成阳气过盛,阳气过盛又无处宣泄,自然……”
周围锦衣卫们想笑,却又不敢笑。
他们虽然吃得少了些,但依旧觉得全身燥热,一股阳火直窜下腹,更别说蓝慎行了。
闹剧过后。
又过了几日,蓝慎行他们终于回到了应天。
上次从沈家回来,他于途中遇到汪广洋。
此次从东沙岛回来,刚进城,便又遇到了汪广洋。
蓝慎行下车,神色复杂。
此时的汪广洋再无先前神采,眼神中尽是茫然和疑惑。
他并没有看到蓝慎行,因为他的思绪已经容不得他观察周围了。
“忠勤伯。”
蓝慎行出声行礼。
汪广洋一怔,看向蓝慎行。
他的神色愈加复杂。
首次见面,蓝慎行对他的称呼是汪大人。
而这次,则是忠勤伯。
因为两人首次见面时,蓝慎行为了朱标可以少些操劳,对汪广洋还是抱有希望的。
但这次。
已然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忠勤伯这三个字,对于此时的汪广洋来说,就是天大的嘲讽。
忠勤,忠勤。
朱元璋未称帝前,他的确担得起这两个字。
但称帝后,他除了摸鱼就是摸鱼。
朱元璋给了他三次机会,他都装傻充愣,不能为老朱分忧,此为不忠。
至于勤?
那就更不用说了。
右丞这个位置上的勤,可不是地方官的那种勤。
“我还是喜欢听蓝大人称一声大人。”
汪广洋语气复杂。
蓝慎行面色如常,语气平淡,“可时光不会倒流。”
汪广洋发出一声轻叹,“悔不当初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此时的他,已然成为了旁观者。
他已知晓朱元璋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朱元璋,但已经晚了。
“忠勤伯珍重。”
蓝慎行说完,便要迈步离开。
汪广洋上前,轻声道:“尚武,此事上,可还有余地?”
“想必忠勤伯心中已然明朗。
既如此,又为何还要问这等幼稚问题呢?”
蓝慎行说到此处,压低声音,“事到如今,留下最后的体面不好吗?”
“……”
汪广洋站于原地,就如同呆滞了一般。
他站在那里,再度叹气。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结局。
只不过是不想面对罢了,他心中还存有那么一丝侥幸。
但这丝侥幸,随着蓝慎行这番话,也彻底烟消云散。
“此事若是尚武,该何为?”
汪广洋微微行礼,他的眼神不再迷茫。
仅仅一个瞬间。
他就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风采。
自信、果断,才华横溢。
似西汉张良,又似三国卧龙。
蓝慎行表情复杂,屈身还礼,“恭送汪相。”
“哈哈哈……”
汪广洋很高兴。
因为蓝慎行对他的称呼不是忠勤伯,也不是汪大人,而是汪相。
这是对他,最大的认可。
“如若有来世,我定与你结为忘年交,尚武珍重。”
语落。
汪广洋迈步,洒脱回府。
他已彻底看清。
也彻底放下。
一人死,总好过全族被株连。
但既然怎么都是死。
那为何不以身入局,为子孙后代,去谋一个荣华富贵呢?
府中。
汪广洋备好一杯毒酒。
无论任何毒酒,皆需一定的发作时间。
这一杯,为半个时辰。
饮下毒酒后,汪广洋来到了胡惟庸的相府。
胡惟庸对于汪广洋是很不待见的,但后者到访,他也不好不见。
但就在他准备前往客堂时……
“胡相,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
胡惟庸皱眉。
“汪……汪广洋他,死在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