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孟节猛地抱住头,五官因剧痛而扭曲,双眼紧闭,额头上青筋暴起,口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见孟节这般痛苦模样,杨千月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过去,紧紧扶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是头痛得厉害吗?让你在府里好好呆着不呆着,非要逞能跟着去。你们可真是奇了怪了,一个二个都头疼。快,让御医跟着,想办法把你们的头痛治好。”
说着,她眉头紧皱,眼神里满是担忧。转头看向吉祥,她柳眉一竖,急切地吩咐道:
“还不快去张榜悬赏,求治孟大人的头疾!”
“殿下,该悬赏多少?”吉祥一脸正色,尽职尽责地问道。
杨千月面露不悦:“这还用问?当然是千金。”言罢,又赶忙转头,满脸关切地询问孟节的情况。
孟节在公主殿下的关怀下,头痛却愈发厉害,疼得他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地颤抖,直吸冷气,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长孙璟见此情景,嘴角微微一撇,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暗自思忖:向来敬重的孟伯父竟这般小家子气,为了争宠在这故意装病。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四个人正在这尴尬地聊着关于“头痛”的闲话,忽而一名侍卫急匆匆跑来,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殿下,宫里的田公公来府上传旨。”
杨千月一听,神色一凛,赶忙率众人快步走到前厅接旨。众人皆屏气凝神,气氛一时十分紧张。
田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原来,皇上下旨,正式任命梅雪亮为钦差大臣督办河南赈灾一事,即刻启程。
梅雪亮率先回过神来,朝着杨千月深深一揖,神色坚定,目光炯炯有神,满是感激之情:“殿下放心,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负皇上所托,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杨千月微微咬了下嘴唇,眼角发红:“梅郎此行定要多加小心。本宫在这京城之中,盼着你早日归来。”
说着,她的目光又缓缓扫过孟节与长孙璟,神色凝重地叮嘱道:“孟郎、明辉,你们二人也需尽心竭力辅佐梅郎,莫要出了差池。”
孟节赶忙强忍着头痛,向杨千月表决定:“殿下且宽心。”
孰轻孰重他还是拎的清。
长孙璟亦是恭敬抱拳:“殿下吩咐,臣谨记于心,必当全力协助梅大人完成赈灾之任。”
杨千月抿嘴一笑,看起来十分满意,“你们三个本宫都喜欢,都是本公主的人,要齐心协力,相亲相爱。在外面可别争风吃醋,互相伤害。”
三人听了这话,都很尴尬,眼神飘忽不定,不知该看向何处。
末了还是梅雪亮红着脸应了句,“臣谨遵殿下吩咐。”
其他两人都以微不可闻的鼻音“嗯”了一声算是交代。
杨千月没有继续为难他们,亲自将他们送至府门之外,望着几人上马的身影,提高了声音喊道:“你们都要平安归来,本宫等着你们。”
梅雪亮在马上回身,身姿挺拔,朗声应道:“殿下保重,臣去了。”说罢,用力一夹马腹,率先策马而去。
孟节讥讽地瞟了梅雪亮一眼,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随后跟长孙璟一样拱了拱手,算是告别,便也纵马跟上。
三人一同策马离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杨千月站在府门外,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的身影,久久未曾离去。直至那马蹄扬起的尘土渐渐落定,再也瞧不见三人的身影,她才缓缓转身,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回了府。
吉祥好奇地问道,“为啥殿下让三个人一起去?就不怕他们打起来吗?”
“你不懂。”杨千月没有多解释,“累死我了。”
她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可算不用演戏了。累啊。
不过三天,就让主角团成员的忠心发生了动摇,可喜可贺。
想到河南的百姓有救了,杨千月脸上又绽放出灿烂的笑意,眼中满是欣慰,仿佛之前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望着殿下脸上灿烂松弛的笑意,吉祥莫名觉得殿下好像真地爱上了梅大人,如此热烈而真挚。
*
孟节一路疾驰回府,心中还因杨千月对梅雪亮的亲昵存着不快,眉头紧紧皱着,面色阴沉。不成想等待他的竟是灭顶之灾。
刚踏入府门,一股弥漫的死寂之气便扑面而来,隐隐传来阵阵悲泣。他心下大惊,双眼瞬间瞪大,瞳孔急剧收缩,意识到自己的预料成了真,不禁心下剧痛,犹如被重锤猛击一般。
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脚步踉跄地疾走入内院,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
“老爷!”老管家泪流满面,满脸悲戚地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咽着喊道。
妻子和两个儿子冰冷的尸身突然映入孟节的眼帘。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妻子的贴身丫鬟抹着眼泪,双眼红肿,胆怯地拿出圣旨,双手举过头顶。一抹鲜艳的明黄色在这灰暗的场景下显得那样的刺眼,刺得孟节的眼睛生疼。
孟节五内俱焚,只觉一股热血猛地涌上心头,接连三大口鲜血猛地喷射而出,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他捂着胸口,缓缓蹲下身子,双腿好似没了力气,身体摇摇欲坠。手指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悲痛,依次抚摸过两个儿子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弄疼了他们。
“寄奴、明月奴。”他轻唤着两个儿子的乳名,眼神悲凉。
阵阵钝痛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袭来,却又感受不到太多的愤怒。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造反一事向来不成功便成仁,很可能会连累家人。他选择为长孙悦隐瞒实情,拉拢长孙诚时,就已经做好了两家同进退的准备,甚至被灭九族的打算。
此时他深感悲痛,却依然理智冷静。甚至没有流泪,而是不合时宜地笑着,那笑容里满是自嘲与无奈。
“孟兄节哀。”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一方淡蓝色的帕子递到他的面前。
孟节料到今日他一定会来。
孟节缓缓抬起头,颇为惊讶地望着李泽厚,拱手作揖,声音沙哑地说道:“侯爷?”
李泽厚眉头紧锁,似乎隐忍着悲痛,“听说你回府了,就过来看看。”
他把帕子放到孟节手中,沉声道:“皇上赐死你儿子,杀人诛心,从今往后,你便可再无牵挂地在长公主身边做男宠供她消遣。或许就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是忤逆的代价。”
孟节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相信侯爷。他说的都对。皇帝杀了你的老婆孩子,你要为他们报仇。扶持忠义侯推翻这个腐朽低落的王朝,重建一个清明富强的王朝。”
以前孟节也听过类似的声音,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可如今他产生了怀疑。莫非真如长孙璟所说,侯爷给他下了蛊,用来控制他。
孟节攥紧手中的帕子,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微微摇头,面露哀伤之色,“臣殿前欺君,本就是诛九族的死罪。皇上对臣实则已经网开一面。”
李泽厚听出了弦外之音,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你该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长公主喜欢于你?”
孟节袖子中的手暗暗握紧,怅然喟叹,“殿下现在究竟钟意谁,恐怕你我都猜不透。侯爷你说呢。”
李泽厚想到孟节抱着杨千月回了寝殿,他就感觉被绿得发黑,非常不爽,更别提杨千月让他一夜痛失两名贴身侍卫。
想想就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他的面色阴沉得可怕,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许正是长公主要皇上杀了你的妻儿。她向来霸道,眼里容不下沙子。”
孟节双眼低垂,神情落寞,“此时说这些有何意义。当初是我主动要去公主府,不是长公主逼的。如果要论,倒是我害死了他们。”
李泽厚倍感惊讶,孟节向来鄙视昏君和长公主的荒淫无度,骄横昏聩,今日为何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直皱眉头。
“秉直,你何出此言?”
孟节没有接话,而是警惕地打量了下四周,低声劝李泽厚离开,“侯爷,人多眼杂,此地不宜久留。”
李泽厚盯着孟节,眼神里透着疑惑,感觉有些看不清对方。
这两日他静下心来分析思考,看出来孟节的谋划。为了他冒着诛九族的危险拉拢长孙诚,遮掩他跟长孙悦的关系,可谓忠心耿耿。
可他总觉得孟节变了。
沉吟片刻,他觉得孟节的顾虑有道理,“本侯走了。你多保重。”
孟节故意在心里大声喊,“就算长公主爱好男色,四处留情,至少同情百姓,拿出真金白银救灾。不像你不仅故意唆使河南地方官员贪污腐败,强取豪夺,鼓动山贼恶霸抢劫杀害百姓富商,奸污良家女子,鼓动百姓烧杀抢掠,落草为寇,故意让百姓活不下去,死伤无数,四处动乱,好让百姓痛恨昏君,鼓动他们起义造反。”
孟节只不过这么一想,头就瞬间剧痛起来,感觉脑子里一抽一抽,一跳一跳的。
莫非真有蛊虫?
往日的一幕幕闪过脑海,这一思量,他发现处处都是疑点。
他将李泽厚视为伯乐,甘心为对方出谋划策,赴汤蹈火,置个人和家族生死于不顾。此时却发现对方只把自己当狗一样控制。
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反驳他,为侯爷说话,“不不不,不是这样子的,你要相信侯爷。他不可能害你。你不要中了歹人的离间计。”
孟节强撑着尝试用更强大的念头攻击这个声音。
两个念头在脑子里疯狂打架,让他头痛欲裂,越来越厉害。
看来真给自己下了蛊!
太卑鄙太恶毒了!
孟节瞪着猩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李泽厚,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