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故

陆渊的右手如铁钳，牢牢扣住神婆的脖颈。建宁村村民见此，纷纷爬起，一个个拿着锄头，镰刀等农具，将陆渊所在的笼子包围起来。

被钳制住的神婆略感讶异：

“你一个只会读书的羸弱文官，竟还是个九品的武师？”

“武师”是这个世界的一种境界划分，对根骨要求不高，普通人勤加苦练十数年便可达到九品。

陆渊没有否认，眼冒凶光，杀意外露，一众刁民一时不敢近前。

“让他们退开，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陆渊的手紧了紧，双指能清晰感觉到神婆脖颈上血管的律动。

“老朽要是不呢？”

神婆冷笑，意与陆渊“鱼死网破”。

对于神婆的滚刀肉行径，陆渊也不敢妄动，转而对其他人警告道:

“某知尔等被妖邪蛊惑，可以不追究尔等谋逆之罪，最后一次机会，立刻将某放了。”

村民们面容阴骘，如行尸走肉，一边污言秽语一边徐徐靠近，对陆渊的威胁置若罔闻。

这究竟是一群怎样的疯子？

就在陆渊神情紧绷之际，他手臂顿觉一麻，好似失去知觉，下一刻，一股恶寒自神婆的皮肤向他的手臂扩散。

陆渊吃痛，迅速将手抽回，只见，他的右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已然是废了。

他疼得龇牙咧嘴，五官扭曲，原先不畏死的形象全然无存！

“果然只是个肉体凡胎，还以为你也是某尊神灵的代行者。既然你不是，那就没必要给你个痛快了，神主大人最喜欢的祭品，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大善人’。”

神婆阴恻恻怪笑，身上散发着和哭悲神像同源的诡谲气息……

此番折腾，陆渊可谓是出尽了洋相，不仅没能逃脱，反而还吃了苦头，最终还是被架到那燃着火的青铜鼎前。

村民对他最后一丝畏惧也全然消失。

四个汉子将他高高托起，就等神婆一声令下，便会将其投入那熊熊烈火之中。

死到临头，陆渊没有神婆所料想的歇斯底里，只是在笑，笑声森然。

“装神弄鬼！”神婆冷哼。

经过刚刚的试探，陆渊身上并没有能威胁到他的底牌，她再无顾虑。

“时辰已到，送陆公上路！”

几名大汉齐齐用力，陆渊就这样被丢入了青铜鼎中。

鼎内，陆渊的笑声愈加疯狂，任由火焰在他身上肆虐，直至将他吞没。

几息过后，鼎内动静越来越小，声音最终消弭于火海之中。

吞噬掉陆渊，鼎内的火焰冲天而起，直达地宫穹顶。

就见，那【哭悲神】的神像竟缓缓睁开双眼，狰狞的面目竟带着人性化的悲天悯人。

“神”已睁眼，仪式已成！

“【哭悲大神】睁眼了，快！扣头接驾。”神婆惊喜大叫。

村民们木讷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地面被磕出一朵朵血花，也不知疼。

他们所图甚大，想要的不只是神的庇佑，他们真正想要的，是能被神灵眷顾，和神婆一样，成为【哭悲神】的代行者。

届时，什么名利财富得不到，献祭几个亲人算什么。

然，这次他们想要的福泽并没有等到。

一名村民正磕着头，忽觉腹内胀痛难耐，瘫在地上哀嚎，无人理睬，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名村民的身体直接爆开，血肉横飞，凄惨无比。

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名又一名村民如刚刚那人一样惨死，变故来的太快，让很多人都猝不及防，现场一片混乱与血腥。

神像表情由原先的悲悯转而变为怒目，邪恶且张狂，祂周身响起哀乐，那哀乐有如无形的利刃，不断收割着场下信徒的生命，直至只剩八十来人，才停下。

神婆匍匐在地，身体颤抖，她不明白为何【哭悲神】如此震怒，连信徒都杀，莫不是他们做了什么亵渎了神明？

明明以往都是按照这个流程，为何偏偏这次出了问题。

一番思索，她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抬头，目光定格在那座青铜鼎中。

粗看之下并无变化，细看之下……也无变化。

神婆正想破脑袋之时，熟悉的癫狂笑声再次自鼎内响起，鼎中火焰乍的熄灭，边沿汩汩流出黢黑的泥浆，那泥浆油亮深邃，散发着不详。

泥浆量极大，不知源头，不一会儿，便流满整座地宫，漫过所有人的脚踝，黏腻且冰冷。

一道人形身影从鼎中艰难钻出，他不着寸缕，满身污垢，竟是已经被“烧死”的陆渊！

神婆瞳孔放大，呆愣住了。

“阴而邪神，祸乱人心，贪婪无度，嗜杀无穷，其罪当诛，主者施行！”

陆渊气质骤变，倚着青铜鼎边沿，一字一字吐出这段话，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本漆黑古书。

话音一落，地上的泥浆如活了一般，开始向哭悲神像汇集，在包裹住神像的一刹那，无数颗眼球自泥浆中睁开显现，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神像抖动剧烈，兴许是用力过头，神像碎裂了。

那破碎的泥俑中，藏着一团丑陋怪异的畸形怪物，体型庞大，单从脑袋看，与原先哭悲神像的面目一般无二，显然就是这哭悲神的本体。

那肉团状怪物吱呀乱叫，叫声构成哀乐，开始反抗那包裹住祂的泥浆。

可无往不利的哀乐在此刻竟无法撼动那泥浆分毫。

哭悲神周身燃起碧色烈火，企图阻止泥浆的靠近，但依旧无用。

泥浆有如附骨之疽，从哭悲神身上各处窍穴钻进，一声声惨叫声在人们的脑中炸开，那分明是哭悲神求饶的啼哭声。

见识到哭悲神的真面目后，村民的信仰在崩塌，全知全能的【哭悲大神】竟是这么一团丑陋怪物！做了很久的美梦一下子变成了噩梦。

眼看着哭悲神不敌，神婆终于坐不住了，哭悲神可是她的心血，她连自己最疼爱的孙子都喂给了祂，怎允许别人中途摘了桃子。

“竖子！安敢坏老朽好事！”

神婆从袖中掏出一块暗红色器物，紫红油亮，软中带韧。

这是由一名先天畸形的阴阳人制成的肉莲花，邪性至极的一件下品诡器，能咒杀七品以下的武师，是她的最大底牌。

神婆拿出锥子，往心窝一扎，一股血线喷出，淋在那肉莲花上。

得到血液的滋养，肉莲盛开，喷吐出暗红色血雾，朝陆渊杀去。

途中的活人只是碰到一点，当即毙命，化作一滩浓血。

危险逼近，陆渊面色不变，只是冷冷一瞥，那团血雾便瞬间消散，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神婆惊惧，转身欲逃

可走没几步，便被黑泥堵住去路，数以万计的眼球齐齐看向神婆那枯朽的身影。

只是亿眼，神婆就疯了，颗颗诡异眼球的幻影一股脑挤入她的脑海，搅动她的灵魂，折磨她的神经。她开始疯言疯语，撕扯起自己的皮肉。

这种痛苦仿佛灵魂被撕裂，无能为力之下，她索性把心一横，挖出自己的眼球，血淋淋的，这才获得些许清明。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陆渊从始至终面对她都没表现出惧意，为何临死前还会张狂大笑，原来他真是某尊神灵的代行者。

并且，陆渊背后的那尊神明比哭悲神还要强大百倍千倍！

她很后悔没有提前将陆渊打杀了再投入鼎中。

越是强大的力量使用条件越是苛刻，只要提前动手，就算陆渊背后的神灵很强，恐怕也无法复苏。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神婆惨然一笑，化作败血一团，臭污不可近前。

哭悲神也在最后一声啼哭中，被那神秘泥浆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