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含绪来到榕城大学三个月了,勉强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学习节奏。
又是一个期盼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周六,应含绪伙同其他三个舍友在外面浪了一天,晚上十点多才堪堪踩着单车回宿舍。
离宿舍大概还有五六分钟行程时,应含绪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立在前方的树下,一动不动的。
她松开左手扣下耳机,缓缓刹车。
“邬加其?”
应含绪喊得有些没底气,天色有些黑,路灯也有些暗,像这种情况,放以前应含绪可以选择视而不见的,因为总觉着叫错人怪尴尬的。但今晚,哪怕心里不太确定,她还是刹住了车,开口叫出那个名字。
邬加其也愣了几秒转身。事实上,他在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前已经不知道愣在原地多久了。
他的眼里很诧异,也很不解,可能也心想着,怎么这么巧呢?
应含绪在他转身看过来时已经停靠好了自行车,抬头看他时,很自然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你住附近吗?”应含绪昂首打量着四周,见邬加其迟迟都没有开口,就主动问道,“怎么一动不动站在这里,面壁思过吗?”
邬加其匆匆错开应含绪关切的视线,脸色不太自然:“没有。”
应含绪没有追问,只是看到他这样局促不安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像我们宿舍楼下的花猫学长。每次我想给它投喂东西吃时,它总是隔得老远,我要唤好多声它才肯过来。”
邬加其垂下头,微微偏着脑袋,从应含绪的角度看,男生的睫毛又长又翘,昏暗勾勒出侧脸的轮廓,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只乖巧的猫。
和姚易那种跳脱的疯狗截然不同。
想着,应含绪发出一声轻笑。
邬加其听见她的笑,错愕地看了她一眼,不过短短两三秒就移开了目光。
“抱歉。”应含绪温声说,“你早点回家吧,现在也不早了。”
邬加其应了声:“好。”
应含绪跨上自行车,往前踩了几步,回头一望,只能看到少年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一个小区的门口。
这背瘦的。
应含绪脑子里首先蹦出这个。
但吹了吹夜晚的风,她对这个少年的想法就复杂了起来。
上次在姚易家,应含绪听孔菱谈了谈邬加其的事情。
虽然只有淡淡几句,但应含绪回想起邬加其坐在姚家的餐桌前眼里的落寞,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邬加其初二以前,是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的。但是自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他爸爸的生命后,整个家基本就散了。
妈妈在他中考完的暑假嫁给了一个育有一儿一女的男人,将那两个孩子视若己出,却将自己的孩子放在娘家,逢年过节才匆匆赶回看一眼。
应含绪两脚慢慢悠地踩,本来三两分钟的路被她踩了五分钟左右。
她锁好车,看到室友汤晓站在宿舍大门口,眼睛直盯着她身后。
应含绪没有多想,走到汤晓前面,拍拍她的手臂,问:“看啥呢?”
“哦没事儿。”汤晓摆着手,“看到个男生挺奇怪的,往前走着走着就转身往回走了,也没看手机,我还想着是导航走错了……”
应含绪回头,只有一些晚上出来买夜宵的行人熙熙攘攘地走着,于是随口回了句:“确实挺奇怪的。”
“哎。”
听到熟悉的声音,应含绪看过去。
是左手提着一袋零食,右手还端着烧烤的侯玉艺亦步亦趋地过来了,她嘴里抱怨着:“含绪,你怎么那么慢啊?我都买好东西了你才到。”
应含绪弯唇笑:“没耽误你买吃的不就行了吗?”
三人说笑着回到寝室。
“对了对了,”侯玉艺咽下嘴里的烤串儿,“你们看到部门的消息没?”
应含绪摇头,一面掏出手机:“免打扰没看。”
侯玉艺说:“部长通知,预计下下个周末去湖花路公园搞环保工作。”
汤晓闻言长啸:“又痛失一个周末。”
应含绪也心力交瘁,这日子真没盼头。
睡个周末,心里过不去。累个周末,心里更过不去。
心中推拒着,日子还是消消停停的走着。
晚自习上完回到寝室,应含绪接到孔菱的视频。
孔菱说,榕城三中,也就是姚易所在的高中组织高三学生去远足。
正好就在郊区的湖花路公园。
应含绪心想,这也太巧了吧。
随后又左右扒拉闲扯几句,孔菱说要先去敷个面膜,就挂断了视频。
应含绪想到明天的工作,也早早躺下了。
闹钟一响,恍恍惚惚,应含绪已经跟随部门的志愿者们来到了湖花路公园。
公园不在城中心,但一到周末,也不萧条。
大家忙活了一个上午,临近中午时都找地儿吃饭补充能量。
应含绪一上午看到了几个班,但没发现姚易的身影。
侯玉艺走来撞撞她的手臂,“哟,搁这回忆高中时期的青葱岁月呢。”
应含绪“矮油”一声,推开侯玉艺。
侯玉艺就打趣说:“啧,看上哪根嫩葱了?”
侯玉艺这人母单至今,偏偏在寝室聊到恋爱话题时就像一个纵横情场多年的老手,一年谈三百六十五个的人都没她懂。
应含绪白她一眼,无奈道:“我是在看能找到我弟不。”
侯玉艺拖腔带调的“哦”了声:“那你找着吧,我饿了,先去吃着了。”
应含绪点头:“快去吧。”
应含绪本来也没打算继续找,心想着去个厕所后再找侯玉艺她们一起吃饭,便信步朝厕所走去。
从厕所出来,正洗着手,一道很熟悉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麻烦让让。”
应含绪心里一喜,正准备出去找邬加其,顺带问问姚易的,刚迈出腿,就听见一道掺杂着火气的男声:“你什么意思,邬加其?”
应含绪站在原地,心里纠结一阵,还是决定先不出去了。
邬加其一直没说话。
另一个男生就说:“你豪横什么?成绩好了不起是吗?”
几秒钟时间里,依旧静默。
那人继续冷笑:“你牛,你优秀。我想问问你哦,你也别生气,你那么优秀你妈怎么不要你啊,宁可去给别人当妈都不要你这个年级前三,为什么啊?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啊?会不会传染?你可千万别传染给了佳怡啊。”
应含绪听着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拳头。
她听见邬加其冷冷的声音,咬牙切齿:“我没病。”
“没病?”那男生很夸张的大喊,“那真是奇了怪了,我妈都恨不得你当他儿子,你亲妈就怎么那么不识好歹啊?”
邬加其火气腾升:“你特么——”
“与你无关。”应含绪气得声音有点抖,她几步走到厕所背后,一眼就看到邬加其隐忍怒气有些变形的脸,她面对着那个恶意挑火的男生,面无表情道,“你妈妈真是慧眼如炬,知道亲生的儿子可能是个神经病。”
那男生气急:“你特么谁啊?”
应含绪回道:“你祖宗。”
那男生恶狠狠地呼出一口气,看着不像是要善罢甘休的样子。
邬加其眉头一皱,走两步挡在了应含绪身前。
僵持不到十秒,那个恶狠狠的男生往后踉跄退了几步。
应含绪甚至都没听到姚易冲过来的声响,只看到一只手从她身边伸过来往对面男生肩膀上一扣。
姚易怒骂:“万继东,你特么有病还是不想活了?找麻烦找到老子姐姐兄弟头上。”
姚易口中的万继东也是个怕事儿的,眼看对面又加入了个男的,顿时气势就倒了大半儿,颤颤巍巍说:“你们……你们等着。”
说完就扭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