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
亚洲大陆。
外蒙国。
一望无际起伏蔓延的大草原。
夏。
一条溪流旁,矗立着蒙古包,这是一家牧民的普通一天。
男主人骑马在远处坡地上挥舞着长鞭,嘴里呵呵地呼叫,管理上千头牛羊,他的身旁几只牧羊犬带着尖刺项圈,四散开不紧不慢地溜达着。
蒙古包旁,肤色黝黑的女主人正在忙碌着制作奶酪,晾晒肉干,她的两个儿女就在身边,抱着小羊羔嬉笑打闹。
即将长大成人的长子,晒得发红的皮肤,两个脸蛋红彤彤的,正在蒙古包后面,嘴里叼着短刀,放翻了一头公羊。
今天有客人上门,那就必须宰杀一只羊来欢迎客人。
吃肉,吃各种动物的肉,是人类最大的欢乐来源,来自本能的欢悦。
随着公羊短促地一声哀叫,就连那两个正在玩耍的小孩,也知道,今天有热乎乎的血块吃了。
一副和谐的牧民生活画面。
人类的生活各有有艰难,也有快乐,唯有吃羊肉喝奶酒会带给所有人更多的欢乐。
只有被两个小女孩抱在怀里玩耍的小羊羔,浑身微微颤了颤,小羊清澈的双眼里,满是茫然。
微风扫过,眨眼间,小羊羔的脑子里,多了一些乱乱的思维。
“追杀?躲藏?隐匿?我是谁?”
直到暮色快要降临,蒙古包前已经点起了篝火。
小羊羔低下了头颅。
但是小羊的眼神更加地灵动起来。
豁然间,脑海中天地开辟,它已经能听懂两个小主人欢快地谈话了。
“小羊长大了,会有很多肉,吃起来可香了。”
“是啊,我想吃烤羊腿。”
“我想吃烤全羊,阿爸会做。”
篝火前玩耍的小孩浑然不在意,他俩脚下跪卧的小羊,被“吓”得瑟瑟发抖。
它叫喀喀,一个流浪在暗物质宇宙中的意识体,慌不择路到了这里,自己的年龄有多大,它也忘记了。
它一个夜级的低等意识体,偷了强者的灵火,被追杀也是无可怨言,但是能在被重伤后,无声无息地,躲藏进一个原始生物的体内,也算是它的本事了。
追杀它的大人没有扫描这片土地,应该是有主的地盘吧,喀喀暗暗松了口气。
客人来了,欢笑、歌舞,吃肉,喝酒,很是热闹的时光。
深夜,跪卧在蒙古包外睡觉的小羊,慢慢睁开眼睛,借着月光,愣愣地看着不远处木架子上,被撑开的一张羊皮。
这只公羊,或许是这具羊羔身体的父亲,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被饲养、被宰杀、被贩卖,被人类送上烤肉架,摆上餐桌,优雅地吃掉,或者被粗鲁地吃掉,这就是原始生物弱者的命运。
强大的原始生物,可以享用弱者的一切,这个星球,不外如是。
低头看看自己的蹄子,小羊目光冷淡。
这是自己到过的第几个星球?三十个?还是五十个?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羊羔长大了,身上的羊毛长了,也脏了。两个小主人有了更可爱的玩伴,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羊羔,而它被丢进了羊群里。
喀喀很有耐心,一直躲藏在小羊羔的身体里,根本没有冒头的想法。
能躲能藏,耐得住性子,是喀喀的本事,也是他从死亡率极高的低等意识体族群里,存活至今的原因。
它甚至可以寄存在这具绵羊身体里,一直活到绵羊老死。
但是就喀喀的观察,这具身躯想老死也是概率很低的事。
男女主人和他们的儿女没有发现,羊群里有那么一只绵羊,喜欢靠近他们,侧耳偷听他们的聊天。
小羊听到了很多信息。
小羊每天混在羊群里,吃草、游荡,回到简陋的围栏里,和羊群挤在一起睡觉,它几乎不敢抬头看向天空。
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包括直立行走的两脚生物,视线里根本看不见,天空中笼罩着一张巨大的网,黑色的大网。
这张大网,牢牢包裹着星球。
网眼有大有小,草原上死去的牲畜,体内升起的一点黑色灵火,飘悠悠上升到大网附近,被黑色的网绳吸收。
喀喀踩到一颗绿草,草杆里冒出的一丝丝黑色灵火,也升腾去了大网那里。它强忍住内心的贪欲,没有去舔舐眼前飞升的灵火。
有飞鸟能毫无阻碍地穿过大网,有飞机能毫无障碍地穿过大网,喀喀观察到了这一幕,强者的格局,它受到了教育。
这绝对是霸主一级的意识体,霸占的一处牧场,而这种强者,打个喷嚏都能震散了喀喀,毫无还手之力。
像它们这个在暗物质宇宙中流浪寻食的意识体族群,级别的高低正常是以体积的大小来区分的,有夜级、昼级、霸主级、混沌级、黑洞级。
当然,密度和纯度的提升也是强者更强的手段。
体积只能包裹普通恒星的是夜级,体积能包裹吞噬掉一个星系的是昼级,霸主级能包裹住超过十个星系,至于混沌级、黑洞级的强者意识体,喀喀只是听说过,压根没见过。
恒星有大有小,自然夜级意识体也有强有弱。其他级别的意识体也是强弱有别。
强者吞吃,弱者被吃,这就是宇宙规则。
喀喀只是夜级的低等意识体,追杀它的也不过是个比它强一些的夜级意识体。
就算它逃跑的速度很快,本身也被撕裂掉了绝大部分,剩下的身躯体积只有篮球场大小,蜷缩在了手指头大小的一团,气息也死死地收紧,半点都不敢外泄。
如果它被昼级强者盯上,除了被吞噬掉,没有任何逃掉的可能。
喀喀很幸运,起码它还活着。
自从喀喀发现了天空中的大网,它就知道,这个星球应该是个霸主级意识体的牧场,自己好巧不巧地穿过网眼,躲了进来。
像自己这种微小的意识体,霸主级的大人应该是毫不在意,只要自己不跳脱,哪怕是被发现了,喀喀觉得自己就是牛背上的跳蚤,谁会搭理?
它吞噬掉的那个紫色灵火,喀喀已经吸收完毕,受伤的状态恢复了一点。
但是,想要恢复到原状,它需要大量的能量,或者很多很多的灵火。
这一天,蒙古包那里传来了阵阵欢笑声。
躲在羊群里低头吃草的小羊,抬起头来,看见男女主人,坐在两个小主人旁,在高兴地说着话。
兴奋的男主人,起身,大步向羊群走了过来。
鉴于自家的孩子想吃更嫩的羊肉,开了智的小羊,很不幸地被男主人盯上了。
于是,它被拖出了羊群,脖子上栓了绳子,绑在蒙古包后面的木桩旁。
听到父亲的吆喝声,男主人皮肤黝黑的大儿子,从远处骑马过来,笑呵呵地拿出匕首,开始磨刀。
香喷喷的羊肉手抓饭,也是他的挚爱。
跪卧在草地上的小羊,鼻腔里充满了血腥味,地面上斑驳的血痕。
静等一刀毙命的时刻。
耳畔,是刺啦刺啦的磨刀声。
小羊视线扫过男主人的两个孩子,那个胖墩墩壮实的小男孩,宽宽的脸庞,它很是喜欢。
凑巧,小男孩走了过来,抓住了小羊的羊角,大声地说着自己想吃最好的肋条肉。
磨刀的大哥笑呵呵地应着。
突然,小男孩浑身一颤,眼神空洞两秒后,又恢复了亮光。
喀喀已经顺着小男孩的手臂,占据了这具两脚生物的躯体。
它没那么凶残,其实是谨慎起见,把小男孩的灵火转运到了小羊体内,没有吞噬掉那一点点的黑色灵火。
主要是喀喀怕被头顶上空的大网察觉到异常。
很多它的同族就是忍不住那口好吃的灵火,被高级的意识体抓住,进而被吃掉。
喀喀忍住了美食的诱惑。
其实,从羊进化成人形,只需要一步,换掉灵火就能成功。
但是这个星球上,从未有一只羊站立起来。
磨刀少年,试了试刀锋,转身,走向小羊。
一旁的小男孩,眯眼静静地看着,看着操刀少年,一刀毙命了小羊,放血,扒皮,很好。
小孩转身,回蒙古包里睡觉去了。
喀喀早就观察了无数次,小男孩和小女孩的生活习惯。
它唯一的问题,是突然间开始吃素了。
睡起来,想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喀喀决定,还是按照小男孩的名字叫巴鲁,它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只在乎自己能活下去。
那个小妹妹叫巴音。
巴鲁的聪明机灵,一天天显露出来,他跟着哥哥学习,骑马、抛绳甩石、打唿哨,打理着羊群和牛群,还有几匹高大的骏马。
除了宰羊杀牛以外的生活经验,巴鲁都很好奇。
跟着妈妈学习制作奶酪和牛肉干,跟着爸爸学习制皮子。
羊群和牛群安静地日出围栏,四散吃草,日落前返回围栏。
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只有那几只牧羊犬,愈发地乖巧的很。
秋天,就在蒙古包里储存的奶酪即将吃完,要制作新的奶酪的时候,巴鲁和巴音到了该上学的年龄。
爸爸和大哥骑上马,带着巴鲁和巴音,到了五十公里外的镇子上,进入了寄宿学校。
巴鲁和巴音的学费和生活费,大哥会按时送来。
第一次看见明亮的电灯,感受着那丝丝不断的能量流动,巴鲁眼睛亮了。
但是他没有露出奇怪的举动。
进入到学校的巴鲁,很快就爱上了学习。它曾经吞吃掉几个小型文明的星球,得到了一些知识,但是从来没有想起来学习,现在是好好拿出来学习的时间了。
巴音和普通小女孩一般的普通。
巴鲁和其他学生在一个宿舍里时,老老实实,学习、上课、休息。
巴鲁很聪明,学习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月就获得了老师和校长的重视。
半个学期下来,他的妹妹巴音还在笨拙地数着123的时候,他已经读完了小学所有的课程。
一番测试后,巴鲁被一百公里外的赛善达市属中学破格录取。
背着一个书包,巴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镇。
甚至没有去搭理那个所谓的妹妹,反正她有学校照顾着。
赛善达市属中学,巴鲁也只停留了半个学期,在学校简陋的图书馆里,他不但读完了初中所有的课本,也看了很多杂书,以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
在学校一众老师的瞩目之下,巴鲁完美答完了所有的考试卷,然后,就被学校继续推荐到了首都第一中学,进入高中学校。
在学校关照下,他得到了单独的学生宿舍。
当巴鲁的手指,变得纤细,插入插座后,巴鲁身上暖洋洋的,伤势开始一点点恢复。
一年的学习时间里,巴鲁就在教室、宿舍、图书馆里辗转渡过,他除了饭量很大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惊人之举。
也许,素食是他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