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杀人何必用刀

“那牙齿啊，是我在后山一处山洞里捡的。”

何山石嘿笑道：“我估摸着是好东西呢！这不是忙着秋猎嘛，等缓过来就准备去县里问问那些武师，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我经常不归家，就把它放稻草堆埋着，免得让贼子给摸走喽。”

大虞西南地区的山都是连成片的，六鸡村背靠着六鸡山，也是百兽岭的排头第一座山。

何山石说的后山就是六鸡山一部分，范围可不小。

“怎么了，那牙齿你认识？”

倪雷摇头：“只是觉得稀奇，真不知道什么动物才能长出那么大的牙齿。”

“是稀奇吧，我估摸着是某种蛮兽……也可能是宝兽呢！”何山石眨巴眼，继续道，“万一能换个好价钱，我就可以去二妮家提亲喽。”

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家常，倪雷分心应答着。

主要心思却是在想着发现“巢鱼断齿”的山洞。

既然是鱼，没道理自个跑六鸡山上，应该是什么人带去那山洞的才是。

就算那人感应不到“巢鱼断齿”内蕴的灵性，从外貌也该看出这牙齿不凡。

那么他丢弃“巢鱼断齿”的理由是什么？

山洞里……会不会还有类似的好东西！

又琢磨了一下，等何山石把饭菜都收拾完毕，倪雷决定直接问：“何大哥，发现那牙齿的山洞你还记得地方吗？”

“嗨，阿雷啊，读书我不如你，认路可是猎人吃饭的本事，当然记得。”

他放下洗好的碗筷，坐回桌子边：“你是想去碰碰运气？我给你说吧，那里没啥好东西了，你这身子又这样……”

倪雷没立刻回话，稍微思考一番才说道：“何大哥，你不是问我为啥会成这样吗？我说了你可别冲动……”

见倪雷说得正式，何山石也一脸严肃的拍了拍胸脯：“我能分轻重。”

“事情得从村西头麻五说起，那泼皮不知怎么滴，认识县里许老爷家的仆役……”

倪雷将事件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他娘的麻五，这混蛋往日东家偷米，西家调戏寡妇，我早就看他不顺眼，现在还把你逼成这样……我，我今晚就去射死他！”何山石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好嘛，说着能分轻重，还是这个性子。

尽管被关心很舒服，报仇雪恨也会很爽快，可倪雷上一世的经验告诉他，斩草不除根只会引来更大麻烦。

打草惊蛇更是做不得。

更何况如果杀人都得用刀剑，上一世他也不可能从十五岁开始杀人，直到十八岁才被抓！

将事情告诉何山石，只是听到他已经在村子闹过才做的决定。

目的不是让他替自己出气，而是要说服他配合自己！

前世虽然只活了十八年，可见识绝不是普通童生能比拟的。

倪雷拉住何山石，沉声道：“我也想一闷棍弄死他，可只弄死麻五有什么用，许老爷那边不解决，又会出现癫五，癞五……

这些都还好解决，要是来个把武师咋办？许老爷可是背靠着赶山帮，让你多交贡钱咋办？找人涨你猎税咋办？涨二妮家田租咋办？”

一连串的问话，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瞬间将何山石的怒火浇灭。

这个精壮汉子，最终颓然坐下：“真他妈的窝囊，还是在山里舒服！”

倪雷真诚的道：“快别这样说，这窝囊是阿弟我给你惹的，说你不就是在骂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大哥，我懂！咱们这种人啊，想出头要么练武、要么读书，练武咱现在没钱也不一定来得及；读书嘛，阿弟我还是有些自信。”

倪雷眼珠转动，压低了声音：“何大哥你真想出气，也不是没办法，你只需要……”

何山石听着连连点头，脸上逐渐挂起笑意。

一刻钟后。

何山石提着猎刀，满脸悲伧地走出家门，大踏步向着村西头麻五家走去。

见这架势，再结合先前何山石的闹腾，见到的人知道要出事，也跟了过去。

“麻五！”

何山石一脚踢开院门，冲入院子。

正在睡午觉的麻五，刚揉搓着眼睛从院子大树下惊醒，就被何山石一脚踹到肚子上。

哪怕学过一些拳脚，麻五也被这一脚踹的翻滚到墙边，捂着肚子半天没法起身。

何山石常年跑山，这一脚要真踢实，三五百斤力都不好说。

要不是还记得目的，指不定一脚还真能踹死这泼皮。

何山石一把揪住麻五衣领将他拎起，先是给他两巴掌再将刀架到他脖子上：“还好阿雷命硬，若是他没撑过去，我现在就弄死你！”

“山石，别冲动，有话慢慢说。”

“小何，是麻五动倪雷了？你把话说清楚哦。”

“麻五做了什么，我们可以去祠堂，你先把刀放下。”

“你要青天白日当街杀人，我们只能报官了。”

“……”

麻五姓李，只是因一脸麻子，又排行老五才被叫做麻五。

百来户的六鸡村，李家占四分之一。

眼见何山石将刀架到麻五脖子上，就算麻五再人厌狗嫌也都开口劝阻。

“闭嘴！”何山石低吼一声，收刀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塞到麻五手里，“送给许家，三日内得不到回信，我亲自去找你！”

“……最后，我就这么提着刀大摇大摆的走出院门，他们还真没人敢阻拦。”

何山石家里，他眉飞色舞地向着倪雷描述当时的情景。

“那是自然。”

望着他手臂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倪雷浅笑着合上书。

面对倪雷村民能做到齐心，毕竟只是拒绝帮助，不是主动动手杀人。

欺软怕硬又是人的天性。

只要何山石摆出玩命的架势，村民最多也就动动嘴，绝不会真会为了麻五拼命！

甚至，若不是大白天冲进麻五家，还作势要杀人，估计他们都懒得劝。

有谁悄悄弄死麻五，指不定包括他家人都还会偷着乐。

这一趟自然没有危险。

“阿雷，你给许家写的书信内容是什么？”何山石灌了口水，随口问道，“一封信真能解决许家麻烦？”

先前只想着能揍人出气，都没想那么多。

倪雷笑道：“书信内容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让他知道我写了信，我还活着！”

何山石不解的问道：“啊？我怎么不懂……他不是要害死你的吗？你还主动告诉他你还活着……”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离秋试只有十二天，你又回了村子，若你现在带着我走山路去县城，就算许家派出入境武师都不一定能拦住我们。”

“而我又有十成把握考取秀才！许家自然会分轻重。”

倪雷轻叹一声继续：“还有，写信也是一种态度，一种服软的态度。若是许家不傻，信送到的那一刻，就是麻五的死期！”

“呃，我去把柴火晒一下。”

何山石眨巴着眼，良久，嘟囔一声走出门外。

“读书人心真黑……”

听着门外的吐槽。

倪雷揉搓着手腕，喃喃低语：

“黑吗？比起真正的“读书人”，我这才入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