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是在亵渎信仰

正式在塔兰村工作的第一天，哈兰德过得很开心。

工作强度不大，而且还有个平易近人的领主，这让哈兰德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对比自己曾经的经历，哈兰德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当晚，哈兰德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的过去。

最甜美的记忆应该停留在哈伦镇，他是那里的一个木匠之子，是整个镇上出了名的牙尖嘴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在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向住在隔壁的裁缝家里的姑娘求婚。

但事实没有如果，在哈兰德为第二天的求婚准备花束而来到野外时，刚好遇到了一伙奴隶贩子。

很快哈兰德就被抓住，几经辗转以后卖到了一个矿洞里，成为了矿奴。

当他刚刚被奴隶贩子抓住时，以为自己堕入了地狱，但事实证明当时的哈兰德还是太天真了，真正的地狱空空荡荡，恶魔则栖息在矿洞中。

成为矿奴以后，哈兰德就连续好几年没见到过阳光，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被卫兵用手里的鞭子叫醒，驱赶着进入矿洞，直到积攒了足够多的矿石，才被允许在深夜里出来。

在矿洞里，哈兰德每天的食物只有两碗麦粥和一个拇指大小的黑面包块——下矿洞以前喝一碗麦粥，拿上面包块下矿洞，出来以后再喝一碗麦粥。

他不敢摸鱼，因为他不能摸鱼。

一旦每天上交的矿石不够，就会被卫兵用鞭子抽到第二天，然后再被卫兵扔进矿洞里，运气好的可以被其他矿奴赶路时踩死或被运输矿石的手推车碾死，运气不好的……

一时间没死掉，只能忍着伤痛，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矿奴抢走自己的仅有的一小块面包，最后在伤痛与饥饿之中坐视生命一点点耗尽却无动于衷。

长期的高强度劳动和饥饿，让哈兰德觉得自己连石头都能吃得下，实际上，哈兰德已经不止一次地吃过石头了——那黑面包里，经常会吃出木屑、沙土和石子。

有那么一段时间，哈兰德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如果光明神真的是仁慈的，他怎么会亲手把自己扔到地狱里呢？

也许是哈兰德的信仰过于虔诚，让光明神听到了哈兰德的祈祷，于是，变革陡然发生了。

似乎是因为骑士暴动，这个矿洞的领主将一部分看押矿奴的卫兵给调走去镇压暴动了，剩下的卫兵并不足以监管所有矿奴。

昔日卫兵们为了消耗矿奴力量而默许甚至鼓励矿奴内斗，致使矿奴中形成了各个帮派。

在卫兵人手不够的时刻，矿奴的各个帮派罕见地达成了统一战线，发起了暴动。

哈兰德只记得那一次的暴动之中，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矿奴的尸体堵住了洞口，哈兰德几乎被腐臭血腥的空气闷死在矿洞里。

万幸，最后矿奴们赢了，获得胜利的矿奴们肆意发泄着自己挤压的不满，他们将卫兵的尸体用火烤熟，就着卫兵喝的酒大快朵颐。

看到这幅场景的哈兰德只觉得恶心，他想呕吐，却只能吐出绿色的胆汁和酸水。

最后，哈兰德穿上了一个卫兵的破旧外衣，趁着各个矿奴帮派不注意逃了出来。

在附近的一个镇子上，哈兰德用这个卫兵的剑鞘和一身的破旧衣服换了点盘缠，本想回到哈伦镇，却被镇上的一个流民抢走了刚换来的盘缠。

一无所有的哈兰德只能跟着流民的潮流，麻木地走着，走着走着，哈兰德能说会道的特性渐渐让哈兰德在流民群体中崭露头角，这使得他得以拉起一批自己的队伍。

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只知道到处寻找食物，直到昨天，他遇上了一群发了疯的狼群。

跟随他的流民们在哭泣，他却又一次无能为力，只能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期待光明神能再一次给他救赎。

幸好，光明神又一次回应了他的祈祷。

在狼群将他们包围时，光明神下凡，喝令他的天使军团驱散了狼群，然后……

“啊——”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哈兰德睁开双眼，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自己正坐在一张床上，那是一张破旧的木床，据说床的主人在几个月前刚刚死于饥饿。

抬起头来，哈兰德能看到周围的墙体有两个颜色，明显是原本的房子破了洞，在昨天刚刚用泥巴糊好的。

一切都很破旧，但都焕发着生机，仿佛初春时分，朽木上绽放出的嫩芽。

从未受到过任何教育的哈兰德忍不住回想起了童年时听吟游诗人吟诵过的一首歌曲。

“恶魔已经退去，尽情享受须臾，迎着新春细雨，遥望人影徐徐……”

活动着睡乏了的身子，哈兰德缓缓起身，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他有多久没有睡到清晨自然醒了？

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大部分村民都还没醒，哈兰德只好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间，哈兰德走到了朱加什的庄园门口。

“领主大人，您怎么也起的这么早？”

见到正站在庄园门口的朱加什，哈兰德有些诧异。

此刻的朱加什才刚刚吃过早饭，本来应该在这个时间点看点书来着，但今天因为要为一段时间后去丰饶之城做准备，因此朱加什并没有看书。

准备了一些东西以后，朱加什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哈兰德走来。

“我过段时间就要去丰饶之城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多准备一些带回来。”

这次去丰饶之城，就和上次不同了，这次朱加什需要购买一些粮食，以及更多更大量的生活消费品。

现在都已经步入工作队的时代了，发到村民们手上的都是银币，朱加什就必须要想办法让村民们把手中的银币给花出去，不然的话，只有银币而没有别的东西，村民们会不满的。

前世苏俄就是没做好这一点，导致了绿军起义。

当然，朱加什会把消费品加价卖出去，确保能从农民手中赚到足够多的钱币，然后才能将这些钱集中起来用来搞乡镇企业。

等到乡镇企业建立起来以后，就可以让村民们享受廉价的工业制品了。

“没什么，领主大人，能被接纳已经让我很高兴了，硬要说还有什么的话……我还忘不了邻家的那个姑娘算吗？”

听到这话，朱加什笑了笑：

“我可没法给你凭空变出个妹子来，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了，加油吧！”

摆摆手，朱加什起身离去。

民兵那边的体能训练和文化教育还需要朱加什来负责呢。

看着朱加什远去的背影，哈兰德有些愣神。

他昨日就察觉到了，朱加什完全没有一点领主高高在上的样子，反倒是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就像……

光明神一样。

念头刚一产生，哈兰德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了起来。

自己怎么能有如此亵渎的想法呢？

光明神什么也做不到，只有朱加什大人解救了他们，自己怎么能如此亵渎朱加什大人……

啊不对不对，应该是光明神，是光明神会来解救我们！

可真正救了自己的明明是……

一时间，哈兰德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定是之前那段苦日子让我的脑子开始变得不再灵光了，这段时间一定要重新开始！”

想到这里，哈兰德连忙上前，追赶着朱加什前进的脚步，大声喊道：

“领主大人，我想要一本圣典，如果可以的话，请在塔兰村建一座教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