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有缘?无缘?下辈子再见

盛夏,雷雨交加。

“什么条件我都不会答应你的,你可以出去了。”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于新杰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梁院长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必须换肾,田去病的血型又是世界罕见的Rh阴性AB型血,所以找不到适合的肾源,而他的生命已经再也等待不起了,眼看两个父母留下来的钱和这么多年挣来的钱,还有何建强、方媛和苏美彤给的钱全都要花光,再找不到肾源,光高额的医药费也会压的田嬛恩喘不过来,田嬛恩不想让田去病再用生命去等待,这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了,为了弟弟,她愿意放弃所有,哪怕自己的生命都行,她不得不去求于新杰。

“请你再考虑一下……”田嬛恩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隔着黑色的办公桌,她凝视着他,“请求你……”田嬛恩眼睛黯淡下来,仿佛用最后的声音哀求着于新杰:“……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只要你同意捐出一个肾,移植给去病。”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断敲打着玻璃,发出啪啪的声音,仿佛也在敲打于新杰伤痛的心。

“无论什么条件……”于新杰玩味地重复着她的话,慢慢抬起头,说:“你以为,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用一个肾去交换吗?”

田嬛恩的身子僵住。

“难道——你竟然以为,在被你那样地背弃伤害过之后,我还会喜欢你,还会为了得到你而同你交换什么条件吗?”于新杰淡漠地笑了笑:“田嬛恩,你未免自视过高了。”

田嬛恩深吸口气,努力让慌乱的心情平稳下来。是她来请求于新杰,即使于新杰坚持不将肾捐给田去病,她也没有权力去强迫他。她所能希望的,只是他以前的感情,只能希望,他对她还有一点点感情……

田嬛恩背脊僵硬,悄悄握紧手指。不管怎样,一定要找来可以移植的肾给田去病,看着田去病一日日地苍白消磨下去,她的心仿佛被利刃剜出般的痛。

现在田嬛恩只有祈求:“请开出条件来吧。”

于新杰缓缓的站起身,慢步走到田嬛恩面前,打量着她。她的眼睛里,有一缕不顾一切光芒就像飞蛾疯狂奔向火花似地。他只在九年前,两人分手的时候,看到过她这样的神情。

只不过九年前,是他求她。

而现在,是她求他。

命运是在嘲弄他吗?

“那么,如果我开出何建强会介意的条件呢?”于新杰慢声的问。

“什么条件?”田嬛恩赶紧问。

“比如说……”于新杰淡笑着接近她,他浑身散发出黑暗的危险气息。他微微地俯身,伸出手指托起田嬛恩的下巴,迫使她面向他。于新杰离她那样近,薄薄的唇似乎贴在她的唇上,冰冷的呼吸在她的唇间,似有若无地缓慢厮磨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背脊终于开始颤抖,田嬛恩猛地将头扭转过去!

“这样都做不到,又和我谈什么条件呢?”于海轻轻用手绢擦拭自己的嘴唇,仿佛和她的碰触是一件不洁的事情。黑暗中的他冰冷的就像收买灵魂的恶魔,而她被强烈的阳光包围着一般,面容苍白透明。

“你走吧。”于新杰冷淡地说,将手绢收进衣袋里。

“只要亲吻,就可以吗?”田嬛恩克制住颤抖,漆黑色的眼睛里有种不顾一切的绝望。

“也许。”于新杰淡淡的说了句。

田嬛恩听出来他的语气,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她要那只肾!她要那只可以留住田去病生命的肾!她别无选择,胸口起伏了一下,她闭上眼睛,踮起脚尖,以唇凑向于新杰冰冷的双唇。

她的唇离他的越来越近,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吻上他的唇!

可是——

一阵手机音乐突兀的响起!这个荒诞的梦境被打断了!她的唇,在离他的唇还差一只手指远的地方,停下了。

于新杰皱眉,神情迅速恢复为平日的淡漠。田嬛恩则惊怔的退出一步,失神的望着于新杰。

手机铃声持续地响着。

铃声是从田嬛恩的身上传出来的,她脑中一片空白,机械地将手机拿出来。因为今天要离开医院,又担心田去病的病情出现什么状况,所以特意将手机开机了。

手机音乐继续响着,屏幕上跳跃闪烁着一个名字“何建强”!

于新杰也看到了那两个字,他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甚至比刚刚更冰冷:“要接电话吗?”

田嬛恩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按下挂断键!现在不能触怒他,屏幕上的“何建强”两个字消失了。

然而——手机音乐立刻又响了起来,仿佛如果田嬛恩不接通就会一直响下去般的固执,屏幕上重新跳跃闪烁起“何建强”的名字!

这次田嬛恩犹豫几秒钟,却还是没有接电话,用手指按下关机键,手机音乐断了,屏幕变成漆黑。

铃声停止了,空旷的办公室里死一般静寂。

田嬛恩忽然淡淡地苦笑:“就算我吻了你,你也不会答应捐肾给去病,对不对?”

“对。”于海转开还停留在她唇上的视线,冷冷的说出答案。心里空落落的疼痛,竟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何建强的名字,还是因为她的那个吻就这样失去了。

田嬛恩不想再如猫捉老鼠般地陪他玩下去了:“到底怎样你才会答应呢?!”

“如果我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答应,你相信吗?”于新杰淡定的问

“不相信。”田嬛恩也很自信的说。

“哦?”于新杰淡笑,优雅中略带倨傲:“这么有自信?”

“你是RH阴性AB型血对吧,当初去病也是因为你才得救的,秦川医院这种RH阴性AB型血会这么多,都是因为你才储备的,医院所了解的RH阴性AB型血的人中都没有与去病相匹配的肾,而偏偏你却合适,更让人捉摸不透的就是你无缘无故还特意做过匹配,是你故意让梁院长把“肾脏配对”给何建强看的吧。”田嬛恩深沉的说:“既然如此,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能同意将肾捐给去病呢?金钱,我知道你不会在意,可是其他的呢?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答应你。”

于新杰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好长一会他突然又明白了什么说:“很聪明,可是你能答应我什么呢?和我上床?和我同居?做我的情人?是不是你以为我会开这些条件给你。”

田嬛恩沉默,是的,她想过他会提出这些类似的条件来交换。

“你会答应吗?”于新杰冷冷的问,声音里有冰冷的嘲弄。

田嬛恩闭上眼睛。

“既然不会答应,刚才又说那些大话做什么?”于新杰更是嘲笑的说。

于新杰走向酒柜倒了一杯白酒,白酒火辣辣的从咽喉一路燃烧到胃里,痛得抽搐了一下。医生嘱咐过他这辈子不能饮酒,可是面对田嬛恩的痛苦只能用另一种痛苦来转移。

“是要上床吗?”田嬛恩面容苍白,睫毛幽黑地抬起,她定定地凝视于新杰,眼底有两簇令人心惊的空洞洞的火苗:“要上床几次,你才可以把肾捐给去病?”

于新杰手指一紧,险些将水晶杯捏碎,于新杰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仿佛她是一个怪物!

“这岂非很公平。”田嬛恩苍凉地笑,眼神空洞:“世上原本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的名节固然重要,你的肾又何尝不重要,本来也不能白白去拿别人的东西,如此交换也可以心安了。”

于新杰的神情竟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心痛,他抿紧嘴唇,又倒了一杯白酒在水晶杯中,仰头一饮而尽,声音有些沙哑:“真是伟大的姐姐,可是,你猜错了一点,我等你来,是为了告诉你——无论你用什么方式,我也不会把肾捐给田去病的。”于新杰眼神冰冷:“我等你来,只是为了让你听这句话而已。”

“为什么?”田嬛恩耳膜轰轰作响,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她惊怔。

“九年前,在银杏树下你是那么残酷那么绝情。”于新杰声音低哑,“无论我怎样请求,你甚至连回头都没有……”

田嬛恩全身发凉,一种恐惧紧紧攫住她。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冷汗从她的背脊涔涔渗出:“就算你恨我,那是我的事情,与去病无关你尽可以报复在我身上。”

“有区别吗?”于新杰淡漠地说,“这样你才会最痛。”

田嬛恩脸色煞白!一阵阵如巨锤般的疼痛!眼前有混沌飞闪的斑点,她的四肢冰凉颤抖,所有的淡定所有的理智顷刻间荡然无存!耳膜轰轰地巨响着,她脑中竟是血海般的一片,零零碎碎的片断飞快闪过——爸爸满是鲜血的尸体……田去病血流如注地被送入抢救室……医院雪白的墙壁……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病人伤势严重请做好思想准备……如果无法度过危险期……尿毒症晚期……所有肾源不匹配……还是无法找到合适的肾源……

“那你告诉我。”仿佛有不属于田嬛恩的灵魂在静静地说,仿佛她即使已经疯掉,依然有淡定的声音在替她说:“怎样才可以?”

“怎样都不可以。”于新杰用九年前她曾经回答过他的话,同样回答了她。

怎样都不可以……怎样都不可以……那么把以前他受的伤还给他,可以吗?慢慢地田嬛恩闭上眼睛,在他面前她跪了下去,同样的季节,同样的方式,仿佛这就是九年前。

“你以为这样有用吗?!”于新杰惊痛地冲过来,抱住她即将跪下的身子,眼中充满愤怒和恨意,低喊道:“你以为跪下我就会原谅你吗?!你以为跪下就可以将过去的伤害全都抹去吗?!”

伤害……那些尘封的过去,究竟是谁伤害了谁,究竟是怎样的错误使得一切直到现在还要纠缠在一起。田嬛恩心口冰冷疼痛,却不想再多说什么,挣扎着,她从于新杰的怀里挣脱,淡淡地说:“既然是我欠下的,终归由我来偿还,又或者……”她唇色苍白地说:“只有我死掉,才能够使你满意,才能作为和你交换的条件。”

九年前田嬛恩也说过除非他死掉才能阻止她的离去。为什么九年前他跪在她面前,心痛的是他,九年后她跪在他面前心痛的还是他,九年来的也只为了让他心痛吗?

于新杰瞳孔紧缩,深深的恐惧让他的手掌紧握成拳!他的眼底沉黯下来。走到落地窗前,他背对着她,不让她发现眼底的妥协,终于说出了最不能做的决定,“嫁给我,嫁给我,我把肾给田去病。”

......

喧闹的大街,田嬛恩沉默的走着,她淡淡的自嘲的笑,人性果然贪得无厌,在见于新杰之前,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条件,可是在于新杰提出交换条件之后,她居然犹豫了,也许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吧,或者是因为何建强的缘故,她不想这样的背叛。

也许只有她才能是自己最后的希望,田嬛恩这样想着,赵露雅,就是当年救于海给他输血的女孩,根据何建强看到资料中赵露雅也是和于新杰肾型相匹配的。

可什么是命运呢?接受,还是不接受才是命运,何建强打听到的资料,赵露雅早在三年前去世了,更伤心的是就算赵露雅活着也不可能给田去病捐一个肾,因为她的肾也是别人给的,而那个神秘的捐肾人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消息。何建强还告诉田嬛恩,他要娶方媛,而且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还把结婚证让她看了看,过一阵就准备举行婚礼。

“活着就是希望。”田嬛恩最终这样想着,她要田去病活着。当田嬛恩再次找于新杰时,于新杰无耻的多了几个附加条件,必须先上床,有了孩子,再结婚,再换肾。上床,孩子,那都是迟早的事情,田嬛恩心中从来也没有反感过,所以也没有反对。

于新杰一直用中药来续命,如果没有后面的团队与中药,他现恐怕早就不在这世间了,他鼓起勇气一直试着说服自己的母亲,母亲最后不得已同意了,只留下了一句话:“我会恨你一辈子。”母亲同意后于新杰便不再吃任何药物,也不续命了,就这样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每当田嬛恩去看他的时候,他总是一副笑盈盈的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便睡了,一切都等待于新杰养好身体。

很快田嬛恩就怀孕了,婚礼如期进行,举行完婚礼后于新杰就彻底的消失了,而田嬛恩则是照顾田去病了,田去病的肾移植手术也是突然某一天被通知如期进行。

田去病的手术很成功,可是出了手术室于新杰就再没有醒过来。

信:恩恩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天国,你会伤心吗?我没有办法对你说出离开,只有写这封信。

就像露雅说的,上天其实是公平的,他给予人们一些,就要拿走一些,上天将你和露雅给了我,这是他恩赐给我最幸福和幸运的事情,因此也带走了我两个肾。

是我任性让你失去真正值得你爱的人。何建强是个好人,不要恨他,他所做的全是为了你,是他告诉我了一切,他结婚也是为了让你更安心的嫁给我,也是因为他让我消除了对你的恨,又一次的爱上了你。

这次是我毁掉了你的一生自由幸福,能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和你度过你的人生,才是你真正圆满的幸福,也许腹中的宝宝可以做为你留下来的理由,但这是个错,请原谅我让我再最后一次错一回好吗?替我看完世界的美景,替我吃遍各地的美食,替我做完做儿子的孝道。

还有你所找的那个赵露雅是我的前妻,她的肾是我给的,如果没有她,九年前我就已经去了天国,是她让我再次得到你,我爱她,就像爱你一样的疯狂的爱着她。

九年前你说的话还算数吗?“除非我死掉,才能阻止你的离去。”九年后的现在还能兑现吗?

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