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钱家

陈怀钦是胎息修士,尚不能驾风,只能乘坐飞梭在山间穿行。

这飞梭本需要炼气修士驾驭,但王知景用符器之法在飞梭内刻了禁制,因此胎息修士也得了便利,不用再受翻山越岭之苦。

李青云怕事迟有变,急急辞了展眉,一把拽住陈怀钦,往飞梭上一丢,向落云峰飞去。

炼气修士的驾风速度自然胜过胎息修士许多,陈怀钦只感耳畔风声猎猎,宛如鼓声雷鸣,只叫苦道:“掌门师兄,好高。”

李青云笑道:“你忍一下,很快便到了。”

两人在峰上落下,步履生风,不多时便到了宏业堂门口。

沈宁萧早候在堂前,见了李青云,便凑上前来,低低地道:“这人自称河阳治下钱家修士,特来拜会。”

“钱家。”

李青云自然也知道,这青洛地界广袤,物产也丰饶,不仅养出了几个高门大宗,零零散散的修仙小族更是不计其数。

只是这三年来,他成了观里的顶梁柱,一半心思在提升修为,另一半心思在应付这比邻的白云观,对邻里却是疏漏了。

周遭的家族见展廷初陨落,白云观又咄咄逼人,都在一旁观望,没人主动靠上来结交。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李青云与沈宁萧对视一眼,揉了揉眉心,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物,踏进堂内,望向坐在首位那人。

却是一名二十上下的男孩。

这男孩看上去与陈怀钦仿佛,尚还有些青涩,只是面容更秀气些,眸子清澈,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袍,此时也正上下打量着李青云。

“大离观,李青云。”

李青云虽然知道来者出身炼气家族,但炼气后期修士也是强援,当下便客客气气先报了名讳。

听到这话,男孩深深望了李青云一眼,仿佛也松了口气,已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拱手道:

“河阳治下,钱家钱希辙,见过李观主。”

李青云本还有些怀疑他是来寻晦气的,毕竟自己方才受了伤,见他态度诚恳,心中石头顿时落下大半,脸上也露出更多笑意来。

两人各自捧了茶碗,便听钱希辙徐徐道:“李观主,我家老大人本是河阳宗治下外门修士,得了宗内某位老祖恩垂,二十年前才到此处立业,早该登门拜会。家父诸事缠身,近日才得了闲暇,遣我先行上山,却是有些冒昧。”

李青云闻言,哈哈一笑,连连摆手道:“道友这是哪里话,远来是客,近邻便不是客了?”

钱希辙又再三赔了罪,这才继续说道:“此番上山,还带了家父一些心意。”

这话却听的李青云差点皱眉。

他盯着满脸笑意的钱希辙,心中顿时起了疑:

‘这钱家怎地无事献殷勤。’

也不能怪他多疑,来到此方世界二十年,各家之间从来都是明枪暗箭,相互算计,倒没见过谁展露过纯粹的善意。

就连师父都陨落的不明不白。

可他终归是有些养气功夫,面上笑容不减,拱了拱手,摇头道:“贤侄,无功不受禄,这可使不得。”

钱希辙害了一声,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一个沉木小盒来,把那淡金色的卡扣一拨,露出内里一枚用布帛托着的果子来。

李青云本就困顿于灵植之事,此事目光都落在这枚果子上,只见这果子呈暗黄色,状如人参,根须俱全,只不过连蒂处包着一层光滑如兽鳞的角质,看起来颇为神异。

就在盒子打开的刹那,日光如水般倾入,这果子也宛如活过来一般,发出淡淡的黄色毫光来。

钱希辙察言观色,见李青云着眼端详,忙在一旁解释道:“李观主,此果名叫『寅木参』,乃是木德一道的灵植,对火德修士突破境界有些裨益。”

李青云闻言,这才恍然,木能生火,这『寅木参』正能助益自家修的『离火』一道。

自己现在是炼气四层,不日将尝试突破五层,钱家在这关头先上殷勤,却叫他有些捉摸不透。

是巧合,还是另有图谋?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罢。虽然需谨慎些,但也不能草木皆兵。’

他小心翼翼纳了盒子,拱手道:“那我便却之不恭。”

见李青云收了,钱希辙这才松了口气。少年人毕竟藏不住事,这一丝微妙的表情变化都被李青云看在眼中。

李青云见这钱希辙目含青芒,发丝浓密柔顺,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顺势问道:“我观贵族对灵植一道颇有研究,修的可是木德?”

按理说,探听别家道统传承,是不太礼貌的事,但李青云顺着灵植之事开口,哪怕对方不愿正面回答,也并不显得尴尬。

钱希辙被问的一愣,定定顿了两息,这才笑着应道:“李观主,实不相瞒,我家修的乃是『乙木』一道。”

听到这话,李青云毫不掩饰眼中的钦羡之色:“难怪能养出这般好的灵植。”

钱希辙连连摆手道:“李观主谬赞了。我家对灵植一道也粗浅得很。”

李青云长长吐出口气,面上憾色愈发重了,竟缄默起来。

钱希辙饮了口茶,见李青云不再言语,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心中又升起些惶恐,忙扣了茶碗问道:“李观主,可是有心事?”

李青云仍是长叹,也不说话。

钱希辙又问了一遭,李青云这才面露难色,低低地道:“你方才来时,应该也见了,我家这筑基大阵,乃是先人遗泽,名叫『鴃火分光大阵』。我家山门至今仍存,多是依赖这大阵庇护。”

钱希辙先是点了点头,却觉得愈发云里雾。

李青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家这山头地下还是火脉穿过,两相叠加,离火之气过旺,灵植便难以养护…”

钱希辙毕竟是年轻人,自家最近也是多事之秋,不然也不能上这大离观以期亲善,当下便开口道:“我倒是可以回家问问父亲…”

李青云忙拱手道:“那便有劳道友了。”

钱希辙话已说完,才自觉不妥,见李青云似乎又要开口,忙到了声罪,便说父亲还有事情安排,告辞去了。

目送这青年修士驾风而去,化作天边一道黑点,李青云这才转过身来,望着身后那人,轻声道:

“宁萧师弟。”